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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不可以(74)

“六年前吧。”

六年前,胡一下总觉得这个年份有点耳熟,心思不免有些飘远,赶紧把神志扯回来,正襟危坐听故事。

六年前,他们都还在华尔街任职。

Vivi.Lin,Calvin.Lu,Mars.Z,是当年华尔街最有名的三个华人。年轻气盛的年纪,激进的金融提案,他们靠让别人破产完成原始资本积累。

终于报复找上门。他们的轿车被一辆卡车撞翻,双双重度昏迷。

陆海文捡回了命,但双腿残疾。詹亦杨颅脑受损,医生诊断很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陆海文早醒,被接回国。詹亦杨重症的消息则一直对外保密,只因陆海文记得,他在出车祸时清醒的最后一刻对自己说:“别让我家人担心。”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眼看快要瞒不过,詹亦杨却醒了过来。

“这么重的事故?看不出来。他身体素质不要太好哦,天天爬楼梯小腿肌肉还那么匀称好看,没事儿就知道逼我给他当陪练。哎对了对了,我好像也没见过他脑袋上有什么伤痕。”

“他个子那么高,你看不见他头顶,不奇怪。”

胡一下对此表示怀疑,她也曾居高临下俯视过他的好不好?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来着?胡一下终于想起来了,当时他……正埋在她双腿间……

胡一下赶紧把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赶出脑子,比自己想些正经的:当时那般意乱情迷,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还记得住他脑袋上是不是有伤口?

当时照顾他的义工,就是胡亦夏。

义工的更替周期很快,按理说他们康复后基本上不可能再和当初照顾他们的义工有交集。可是詹亦杨却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她。

男人果然都喜欢有爱心的女人——故事只听了个开头,胡一下就已经不满地嘟囔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做过义工,我还为病人献血献到昏倒呢。”

“狐狸小姐,听完了故事再发表看法,这是一个听众该有的素养。”

“嘿嘿,抱歉。你继续,继续。”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并不确定詹亦杨和胡亦夏到底是因为什么分手的,甚至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真正交往过。

但能确定的是,詹亦杨对她,不知为何日渐疏远,她对詹亦杨,却一直念念不忘。即使,她后来成为了他陆海文的女友;即使,当年是她主动找到陆海文,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有没有搞错?她这明摆着是拿你当替代品嘛!你跟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孩子在一起,活该被甩啊。”

陆海文直摇头:“你再打断我我就不讲了。”

一个大男人这么多规矩,真难伺候——胡一下心里唧唧歪歪,面上却贱兮兮地笑:“嘿嘿,抱歉。你继续,继续。”

“我讲完了。”

“什么?”

“我说,我讲完了。”

“讲完了你就早说嘛,干吗还威胁我说‘你再打断我我就不讲了’?”

“我突然发现,逗你生气是件很有趣的事。”他淡淡地笑起来。

胡一下撇撇嘴:“胡亦夏是你们的女神,我是你们的笑料,这样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那我们更应该握个手了,想当年我是多少女人心目中的男神,可在她眼里,我也只不过是个大笑话而已。”

“男神?噗!”胡一下“噗”完之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紧纠正,“医院里的好多小护士都特喜欢你,相信现在外头也还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你的。男神,你行的!”

陆海文苦笑。

“对了男神,既然,你都告诉我六年前的事了,就顺便再告诉下我,你们的订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呗!”

“我……”

“还有还有,我跟他在马尔代夫度假的时候他竟然打电话给假洋妞……我是说,打电话给胡亦夏,你知道这事儿吗?”

“你在……”

“还有还有还有,我清清楚楚听到他在电话里对她说‘我爱你’哎,你帮我评评理,这样的男人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

“男神,干吗不说话?”

“我说一个字都会被你打断,你让我怎么说话?”

“呃……对不起啊,我一急起来语速就特别快,你慢慢说,我保证打断你。”

“关于订婚……我甚至曾经想过等个五年、十年、十五年,一直等到她爱上我,心甘情愿待在我身边。可她连穿婚纱都不甘心,都在哭,她越是这样,就显得我越可笑,我那天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该放手了而已,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我领悟得有点晚。”

“那……”胡一下差点又抑制不住要发表长篇大论了,对上他的目光之后,赶紧在嘴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是自己不会打断他。

“他打电话给胡亦夏,或许也有部分是因为我——当时我想要放弃康复治疗。这个决定只有我的家人知道,我大概能猜到是谁把这事儿告诉詹亦杨的。詹亦杨大概以为她能改变我这种消极的态度,才会主动联络她。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恐怕不能回答你了,你自己去问詹亦杨吧。”

“你……不会打算真的放弃治疗吧?”

“那你呢?知道你丈夫的过去,你打算怎么做?”

“是我先问你的,应该你先回答我问题吧。”

“被詹亦杨带坏咯,还知道讨价还价了。”

“严肃点!”

陆海文被这姑娘的架势给震慑住了,无奈一笑:“好吧,我严肃点,治疗这事儿我还在犹豫,毕竟手术失败的话,我的腿就要被锯掉了。虽然说它们已经没有知觉神经,但锯掉以后,毕竟影响美观,你说是不是?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我的问题,你又该怎么回答?”

胡一下琢磨了一下,看一眼手表,顿时恍然大悟似的,陆海文以为她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却突然站了起来,煞有介事地敲敲表盘:“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上班要迟到了,咱们下回再聊哈!拜拜!”

说着一溜烟跑了,陆海文都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外。“摆脱,今天星期天,上什么班?”

胡一下跑到走廊了才来得及喘口气,一手撑着墙壁一手给自己扇风,紧张成这样,都开始流汗了,胡一下鄙视自己。

身侧伸过来一只手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想也没想就接过:“谢谢!”

胡一下拿纸巾擦额头,突然觉察到不对劲,胡一下垂下的眼正好看见对方的鞋,低调雅致的牛津鞋,楦头以及鞋身两册是翼纹设计,胡一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双。稍稍抬眼,只见对方的衬衣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露着一截精瘦小臂,他腕上的那只手表,让胡一下越发的眼熟了——

胡一下顿时感到一阵胆寒。不会吧?她默默地嘀咕了一句,还没抬头,就听见熟悉的清隽的声音:“和陆海文聊得还愉快吗?”

那淡淡的声音竟然有某种提神的功效,胡一下抬头,后退,动作一气呵成,开口时她已经退到安全范围之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陆海文发短信告诉我的。”

陆海文不是一直在和她说话吗?他什么时候发了短信?她怎么没发现?胡一下愤怒不已:“竟然摆了我一道!”

胡一下暗自决定也要摆那男神一道,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这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陆海文把你的那些破事儿都告诉我了!”

“不错,”他竟然夸她,“你这招反间计用得不错,可惜,我了解陆海文,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就算他没告发你,我也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看透你那颗阴险狡诈的内心。”

见他一点也不恼,胡一下知道自己没戏唱了,低头左走,想绕过他往前行,詹亦杨慢条斯理地往左挪了一步,高大的身形是天然的路障,“说说看,为什么向你闺蜜嚷着要和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