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其乐融融。
离开正院之际,杜婉手中多了一个盒子。
上面是苏家一大家子的卖身契。
回到玉灵苑,杜婉打开来看,一叠卖身契。
杜潜跟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卖身契,“苏家的?”
“对。我之前只问舅舅要两个人,没有想到他把苏家所有人的卖身契都给我了,这个意思是任我处置了?”杜婉有点意外,又觉得不是很意外。
杜潜的意外都比她大,“这么说,我倒是误会了舅舅。”
“你误会他什么?”
“我以为他没有真心想替你出头。”杜潜刚听到判决,还是很不满的。以为皇帝想轻判苏家人,才委屈杜婉。有黄怜的事情在先,又碰到苏家的事,杜潜难免想多了一点,“现在苏家人成了官奴,卖身契在妹妹手里,可以说,他们的生死以后就由妹妹决定了。”
官奴,不同于一般的奴仆。
百姓过不下去,卖身为奴,有钱还能赎身。官奴不一样了,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所生的孩子同样是奴。想摆脱奴籍,除非改朝换代或是皇帝亲自赦免。大秦国自建国以来,还没有一个官奴拿到皇帝的特赦。
杜婉查看卖身契的名字,“奇怪,这是个苏夫人吗?”
杜潜接过来一看,“是了。”
“娘亲不是说,娘家可以出面赎人吗?”
“没人出面吧,生怕招惹上麻烦,避之不及。这个情况对于亲戚来说过于凉薄,然而又是人之常情。夫妻间都可以大难临死各自飞,何况是亲戚?”
“……”
杜婉拿出了苏瑜的卖身契。
在皇帝那边,她拿出的名目就是要折磨人,现在正好拿苏瑜开刀。不过,上次被庄丛断了半截手臂,居然还活着?
按照杜婉的想法,伤口是不致死,可人残了,心高气傲的才女早该自尽了……
杜潜再坐了一会儿,便有事离开了。
杜婉看着一叠卖身契,若有所思。招来凝琴,打听一下苏家人在何处,再由凝琴带路去关押苏家人的院子。
对于苏家人的现状,杜婉想亲眼见一见。
推开一处厢房,见到了里面全是男丁。
屋子里人,齐齐看向踏进来的杜婉。
杜婉打量着在场人,大大小小九个人,年长的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最小的一个估计只有三四岁,苏澈就在其中,只是风华绝代的公子现在落魄了,但依旧是仪容齐整,就算坐在地面,还是很优雅。
苏家人整体来说状态很差。见到杜婉进来后,大大小小连忙一起伏跪到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包括苏澈这个曾经的名门公子。
杜婉心底很诧异的,适应的能力真强。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来到了隔壁的厢房。
这个厢房住着苏家女眷,女眷人数很少,苏家二房的娘家人去衙门赎人了,还带走了年幼的孩子。至于妾室,都没有什么地位的,良妾还能被娘家人接走,有卖身契约的,会和下人一同发卖掉。
杜婉看到昏迷的苏瑜,面色潮红,“看一看她,怎么回事?”
落棋过去检查,还查了下苏瑜的断臂处,“郡主,人正发热。应该是伤口没处理好……”
第246章 那欢快地救命声
苏大夫人怀里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咬着牙并没有替苏瑜求情。她带着女儿战战兢兢跪伏着。
杜婉发话,“去请府医来看看,不要让她死了。”
“是,郡主。”
下人连忙去请人。
杜婉想找麻烦的人昏迷不醒,再看到苏大夫人柔弱的样子,她也升腾不起找茬的心情。
没待多久,杜婉又走了。
“凝琴,你说苏家人怎么就没一个自尽呢?”杜婉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大概是一家子,一直都在一起吧。”
“牢里也是关在一起,来到这里都是一起?”
“是的。”凝琴只想到这个理由。
杜婉觉得有理,“一个人落难了可能会想不开自杀。但是一家子落难了,死志就没那么大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的。
杜婉不知道她刚才就去溜一圈,落在一些人的眼里,同样很奇怪。
例如厢房里,苏澈父子。
苏澈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苏父就坐到他身边,“澈儿,你说郡主……是什么意思?”
“皇上意思很明确,苏家人随郡主处置。”苏澈只感觉到未来一片黑暗。原本按照他的预想,苏家这次在劫难逃。十岁以上男丁很可能会被斩首。现在沦落为官奴,至少保住了性命,可也有些奇怪。
苏澈轻声道:“父亲,背后应该有人在帮咱们。”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会是谁?”苏父压下了心底的焦虑。
苏澈回想起刚才杜婉的态度,“是郡主?”
苏父沉默,“可能吗?”
“皇帝不是心慈手软的,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不多。”
“那郡主为什么要救我们?”
“不清楚……不过父亲,咱们要好好地活着,就算活得再艰难,也要活下去……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苏澈说完这话时,用力握住了父亲的手。
“澈儿……“
苏父回握着儿子的手,很是压抑。
寻死的念头,他有过的。
一个养尊处优数十年的人,一朝成为贱奴,苏父是深受打击的,活下去的意志不强的,为了家人他这些天一直在强撑着。
苏澈的坚定,给了苏父的勇气,“父亲,我们还要看好娘亲,还有弟弟和妹妹要照顾。”
“为父知道,只要能活下去,就不会去寻死。”
“……”
“嗤!”屋子里,一个年轻人冷笑,“真好笑,以为现在就安全了吗?说不定日后我们会过得比死还不如。这一切都拜谁所赐?还不是大伯养的好闺女。不要说什么祖父贪墨与苏瑜无关。如果不是她犯下的错,把丞相府推到了风头浪尖,祖父会被人盯上吗?”
“律儿,闭嘴。”旁边一个沉默的中年人喝止了年轻人。
中年人转面对苏父道,“大哥,是律儿说话不过脑子了,他的话您别介意。我们都是一家人,有福的时候一起享,没道理落难了就互相推卸责任。”
那个叫苏律的年轻人顿时闭住了。
苏澈站起来,深深向中年人一揖,“二叔,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二房。”
“不要这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中年人连忙去扶苏澈。
苏父沉默不言。
倒是苏二叔强行让苏律向大伯道歉。
苏律是有点不情愿,还是照做了,向苏父低声道歉了。
这让一时兴起,正关注着苏家情况的杜婉很是意外。
走路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这个苏家跟她所想的,有点儿不一样。
通常来说落难之时,亲人之间暴露出真实的嘴脸,互相唾骂,互相指责,互相推卸责任才是正常的。
凭着这一点,杜婉对苏家的恶感减少了一丢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