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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 下部(7)+番外

华鉴容桃花眼一眯,说:“有何不可?不过,我要找人磨墨才行。”他一说,就有一个红衣少女跑上楼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玉箱子。那少女十八九岁,看上去神态却童稚可爱。红罗衣配着吹谈弹得破的肌肤,可人而秀美。就是我见过的小鸥。

她娇笑说:“大人,预备好了。”

她把玉箱中的文房四宝取出,细心的给华鉴容磨起墨来。不一会儿,黄山松烟的墨香满室。华鉴容不慌不忙的看着大家,一直等到小鸥抬头说:“大人,行了。”才起身握笔。小鸥旁若无人,也不给华鉴容用个镇纸,自己用手臂压住宣纸。众人都集中着看华鉴容所题何字。只有她,美滋滋的朝着华鉴容的侧脸瞧个没完。

我看不下去,拉着赵静之就下楼。到了外面,赵静之说:“太尉真乃丘壑独存。”

我不说话,静之又说:“刚才你和我下楼的时候,我倒看了上句的题字。”

“什么?”我没有好气的问。

静之徐徐说道:“穷,则独善其身。”

“达,则兼济天下。”华鉴容独自一个站着我背后补充。

“赵先生,你们打算去哪里?”他问。

赵静之谦和地说:“想去秦淮河边走走。”

华鉴容嘴角一勾:“十里秦淮,浆声灯影,只是红袖招客,倒怕少些雅趣。”

赵静之仅付之一笑,毫不反驳。

我却说:“太尉公说这话,可笑。都是女子,红袖招客与红袖添墨,有什么区别?大人自己心里有俗,才会觉得他人俗。”

华鉴容在大庭广众的闹市,居然握起我的手,说:“好啦,我最俗。但是,邀你泛舟莫愁湖,也不是太俗了吧。赵先生,你也去吧。”

赵静之退了一步,婉言说:“谢谢。只是,我是北方人,不惯乘舟,唯恐头晕。今天容我告退,留着肚子去吃几个金陵肉粽吧。”

华鉴容也不挽留,说:“也好,也好。”

望着赵静之的背影,他朗声说:“这个人,十分有趣。”

我抢白他:“你才发现吗?你对远薰,视若无人。对静之,倒刮目相看。”

华鉴容回答:“他不同。周远薰……,恐怕是心比天高了。”

月上柳梢头,华鉴容拉着我,就往莫愁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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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风清月白,莫愁湖的逶迤绿水,恰似一片琼田。画船悠悠,笙歌处处随。

我刚才被夫子庙的游人挤得够呛。华鉴容给我打扇,一边拿出手巾给我擦汗。我要回避,他却仍然拉住我的手,小心翼翼的抹过了我的脸庞。

“你倒从来不爱花啊粉啊的……”他笑了笑,带我上了停在湖心亭边上的一只小舟。

我静坐船上,诧异的问:“船家呢?”

华鉴容却挽起袖子,笑眯眯的说:“我就是。”说着,摇起桨来。

轻舟划水,远处传来女子的吟唱:“河东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莫愁,是我朝女子常用的名字。只是,身为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生子。万种烦恼,皆由此生。譬如我,嫁了览那样的郎君,育有竹珈那样的娇儿,又怎可“莫愁”?我思索着,心下莫名酸楚。只觉得欲为世间女子落一捧泪。

夜色撩人,萤火闪烁于半开的菡萏之间。华鉴容停下来,坐到我的对面。他忽然说:“不要舟子,是因为我和你同舟,绝对容不下第三个人。”

我看他的黑眼睛明亮如火,倒说不出话来了。

他从舱内取出了一个酒壶,一盘粽子。玉壶莹洁,粽子小巧,分外可爱。他给我们俩一人斟了小半杯,说道:“这是雄黄酒,喝了驱邪的。”

我笑了:“你总不见得就想和我对月饮酒吧 。”

他低下头,光艳的脸上带着狐狸一样狡猾而惑人的笑:“我倒想这样。人在舟中便是仙。可惜……你愿意吗?”

我温柔一笑:“为什么不?只是,好比吃甘蔗先吃尾巴。我喜欢渐入佳境。你先谈那些烦人的事,把雅趣放到后面吧。”

他大概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回答,白皙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潮。

我问到:“湖南考生的条陈说了什么?”

他正色说:“他们的意思很明白,若要久长,徐而图之。苛政猛于虎。虽治贪官,但法度不可过苛。”

我叹息说:“我们的革新,的确性急了些。一时间很多法令,都无法贯穿。官员中分为三种人,第一种利用职务,适当取些外快补充官饷,维持自己阶层的生活。其行为和儒家道德情趣也并不相悖。第二种搜刮自肥,穷凶极恶,第三种自负清高,一介不苟取他人。第一种人,是最大多数的。如果这些人也成为改革的矛头,帝国的根基都会动摇。第二种人,声名狼藉,我们这几个月已经捕杀大半,所存的不过是漏网之徒。第三种人,虽是清官。但也并不可提倡。所以,对国内文官的改革,目前还是应该转为树立科举的威信。士族子弟,崇尚清显,那么就让他们做那些去做秘书郎之类的清官好了。浊官事杂,为大部分士族所不齿,实则掌握钱粮实务。我们就可将出身低微的人们放到这些位置上去。如此五年,就有了一个规模。到那时,你我就轻松多了。”

华鉴容点头说:“国家安定,不该计较对一人一事的公允。为了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小部分人,是理所当然的。你要是可以宽心,我也就高枕无忧。”

我又说:“关于考绩,目前的制度恐怕还是顾不周全。”

华鉴容回答:“全国有七百多个县,目前的监察院,只可能在大节目上斟酌一二。即使能够考察的具体,那么按照革新的人伦标准,斥退大部分官员,反而会使人寒心。所以,你就装些糊涂也好。”

他望着岸边的芳草长堤,忽然显得很疲惫。几条小船从我们的近旁划过,笑声管弦声不断。我也知道他劳神,但没有我们的辛苦,俗世的男女怎么可以享受闲情逸致?我唤他:“你还记得我们俩小时候跟着父皇母后泛舟太液池么?”

他笑靥灿烂:“当然记得。他们在船头赋诗,你靠在我的膝头,让我剥莲子给你吃。 ”

“对啊。”我忍不住笑了:“但是,你不肯让我多吃。因为,莲子性寒。怕我吃坏了肚子。”

他说:“但你一耍脾气,我就没撤。只好让你吃个够,结果你腹泻了。”

我摇头不语。难为他记得如此清楚。我笑盈盈的拿起酒杯:“这一杯敬你,太尉大人。你辛苦了。”

他一干而尽。接着就望着我发呆,好像脑海中充斥着久远的回忆。

碧山晚云下,鸥鹭闲眠。他分外沉默。终于,我开口:“我们,该回去了。”

他还是不说话,到了船头,摇起桨来,才打趣说:“同舟共济。我一个人在出力呢。”

“你瞎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说过的。”我凑近他,和他一同坐在船头。黑与白的衣衫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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