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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 下部(69)+番外

竹珈还不足以猜出我的想法。他说:“我刚才对月亮祈祷。希望保佑仲父胜利。母亲,我可以看到月亮,但看不到仲父,他比月亮,离我更远。”

我把他抱到怀里:“竹珈,你的爹爹,一定会保佑我们的。记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是我的长子,帝国的储君。无论如何,不会改变。百姓家的小孩,做妈妈的爱宠,说是金不换。你竹珈,是皇帝的孩子,对母亲来说,即使给我整个江山,我也要竹珈。”竹珈的小脑袋靠着我。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过去,我把他当成王览的遗念,感情的寄托。以后,他会成长成一个独立的男子汉。不同于任何一个人。竹珈,就是竹珈。

第二天,鉴容军队对北帝大营发起总攻。蒋源告诉我说:“如今我们有一个优势,就是北帝的粮草,接济困难。当初太尉在北帝的后方,派出了一个游击分队。他们穿上北军衣服,隐藏在山林中。行踪飘忽,来去如风。夜间见到北军粮队,举刀就杀。车辆聚集,就纵火焚烧。因此,北军的后备,如同惊弓之鸟,惶恐万分。但我们也有劣势。正面攻击,我们目前只剩余十万人,而北帝这里,即使损耗过半,还有二十多万人。北军的骑兵善战,我们骑兵新建。几乎没有正面对抗的经验。徐州王榕,夏侯炎,自身危险。庞颢,鞭长莫及。因此,太尉处于不利的地位。”

从这天早晨开始,三天,我们没有一个人松懈片刻。到了这种时候,也不会觉得疲倦。第三天,鉴容那里,派回来一个人。

来人正是陈赏。他的脸面上,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仅可认出他来的两只眼睛,还燃烧着杀气。他跪在我的面前,送上鉴容的亲笔信。

他一字一句禀报:“夏侯炎部,已经难以支撑。昨日王榕派人告知太尉,说他们不欲落入敌手,万不得已,要杀身成仁。太尉大人回答说,我华鉴容还活着,你们就必须活着。两军分割,这算是唯一的约定。太尉大人,对付北方骑兵,打算采用却月阵法。昨天下午,派出我们的主力。太尉大人,以御赐‘玄一’宝剑割破靴子,然后将宝剑插入阵地。对大家说:我是朝廷三公,不可以死于敌手。我在这里,绝对不会后退一寸。如果你们在前方战败。我就在此用此剑自杀。决不会让各位死,而我独活。”

陈赏所说的却月阵,是围绕插白羽毛的兵车,组成半圆形的队伍。当对方骑兵攻击。则两侧出现弓箭手,在箭手的背后,隐藏巨大的弓弩,上面架设长矛,兵士用大锤击打,发动长矛攻击。杀伤力很大。但过去,仅仅实践于中小规模的战争中。但对于数十万北军,这种方法也不能不说是铤而走险。

我走到边上,背对着东宫众人。一定是出于紧急,鉴容草书数行。

“阿福,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然而于我,不过视名望如浮云而。成全天下,只为一人。山河破碎,国难当头,我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有牵记你与太子。望京师同仇敌忾,汝母子多加珍重……”

我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却见信尾还有一行字:“我派陈赏回京,因其夫人,不日临盆。鉴容不幸,生而丧父,竹珈,亦为遗腹之子。因此不欲使陈赏之子,再遭丧父荼酷。”

鉴容,因为这样,你就知道保全他人的性命。那么我呢,我也怀着你的孩子呀?难道我的孩子,又会是一个无父的遗孤?

死去的人,万事皆空。而活着的人,痛何以堪?

飞花满天,恰似忠魂当空舞。

此生只为一人去,莫道君王情也痴。

鉴容,我要你活,我-——相信你。

七十一 福祸互倚

如惊蛰的闷雷,天外的狂飙,当我们等待的已经快要崩溃的时候。一个消息来到了宫城。此前,我们已经和前线断绝了两日联系。

“陛下,陛下!”杨卫臣脚不点地的从宫门冲进来。

我身边的竹珈,如同一尾鲤鱼,跳了起来,向杨卫辰跑去。

我的脚和灌了铅似的,就是挪不开。那份奏报,通过竹珈的手,到了我的手中。每个人,都在注视我。空气在这个瞬间凝固。

奏报上面,有一个象牙的扣儿。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解开。我望着上面的字,看了一遍,又仔细读了一遍。

环顾四周,我的语气平静的出奇,仿佛我的情怀也始终是静如止水:“太尉军逼退敌军,庞颢军黎明时分已经与太尉大军会师了。我们胜了。”

一片沉寂,竹珈的童音欢呼起来:“打胜仗了!太好了!”他说完,扑到我的怀抱里。我狠命的扼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才确信这不是梦。

这时,东宫里,才激起声浪。“谢天谢地。”蒋源说,他擦擦眼睛,脸上浮起笑容。

杨卫辰的脸涨得通红。

宋彦泪流满面,周远薰轻轻的拍他。

为这场胜利,我们付出太多。我高兴吗?我高兴,因为战火不再蔓延,鉴容安然无恙,我的孩子可以盼到父亲。我伤感吗?我感伤,因为生灵涂炭,有多少女人失去了爱人,多少孩子成为孤儿?作为一个帝王,个人的感情,也是天下的事情。而天下的人,也会牵系到个人的心灵。

北帝兵败如山倒,在后面的七天里面,他带着残余的数万军队向北方逃跑。庞颢始终在后面追赶,但是,我军仅仅是“追赶”,而不是“追击”。即使有消灭他们的机会,庞颢也只是坐视。因为,北军大败,战争就可以偃旗息鼓,至少在十年以内,他没有力量重新侵犯南方。但是,如果把他杀死,就等于和北国处于势不两立的仇恨地位。南朝虽然胜利,但来之不易。我们,也不可能有占领北方的实力。这点,我或者鉴容,都很清楚。

人的精神是很古怪的。当你用全力支撑某一样信念的时候,你可以超乎寻常的坚强。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支撑你的信念不再存在,你会变得比想象的更为脆弱。徐州大捷以后,我就开始病了。

多日不眠不休,焦虑,困苦,怀孕,我受煎熬的太久。现在每天,我用一半的时间处理政务,一半的时间卧床休息。我的秘密,只有韦娘,齐洁,还有史太医知晓。毕竟鉴容还没有班师回朝。现在就宣布这个消息,没有任何好处。自从王祥被罢免,王琪没有丝毫的反应。我把这种沉默,看作是一种聪明的举动。如果他为儿子申诉,会增加我对王家的反感。如果他上表引咎辞职,也不会增加我对王门的好感。王览的家族,得到了太多的恩泽。可是,他们这些年,让我失望到心凉。我回忆起王览临终的嘱咐,说千万不能拔高外戚。真的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的做法,腐蚀的,是一个最清华的门第。如今,我嘴上对任何人都不会承认。但是,我保存王家的体面,也就是保留我自己的面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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