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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78)

"小姐......哎。"溶月微一犹豫,便追了出去。

骆垂绮怔怔地望着追去身影,良久才回过神来,才一转头,却忽感发间一痛,一瞥之下,原来菁儿竟将她的发丝缠上了几个结。

"孙菁!"她将儿子抱坐到圆桌上,与他大眼对小眼,"娘再说一遍,不许你再玩娘的头发了!"每次都给她打结。

小菁儿小嘴一扁,又一嘟,想撒娇,但小心觑着娘的神色,又不敢了。良久,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道:"那菁儿去找小娃娃玩,今天看到的,安静的小娃娃!"

抱着孩子的手轻轻一颤,骆垂绮似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久久地,才泛开一抹涩意的笑,"傻孩子,那是你的弟弟,叫孙荻,是小你九个月的弟弟。"

"弟弟?"小菁儿搔搔脑袋,显然还不甚理解这个新名词,"弟弟是干什么的?他也是娘的儿子吗?"

骆垂绮的眼眸一缩,"不是。他是你爹和你......二娘的儿子。"

"二娘?哦,就是以前叫菁儿磕头的是不是?"在小菁儿的印象里,外头的人他分不清楚,只知道要磕头。

"......是。"骆垂绮的话吐得有些艰涩,然而却字字道得清晰,"菁儿,以后看到人,要行礼。菁儿要做个知礼的孩子。"

"嗯!"小菁儿像是感应到娘亲什么情绪似的,用力地点点头,搂住她的脖子靠近她的怀中。

骆垂绮眼眶有些酸涨起来,她轻轻拍着怀中的孩子,菁儿,已是她唯一拥有的了!

拍了一阵,小菁儿终究有些累了,不一会儿便开始想睡。骆垂绮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哄着,眼看着儿子阖上了睡眼,就起身想放他睡床上。

略略抬眼,骆垂绮却见到正屋里的丫鬟青鸳站在门口静静地守着,似是等了好一会儿。她点了下头,将孩子放下,这才走到廊下。

"找我有什么事?"

"少夫人,青鸳想跟着您。"说着,青鸳便在她身前跪下。

"跟着我?"骆垂绮微有讶异,在孙府里,她是个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处境?怎么居然还会有人想跟着她呢?避都唯恐不及吧?

"少夫人,青鸳一直伺候太夫人,这些年来,也见了一些事。少夫人,青鸳是仔细想过的,也请示过太夫人,青鸳求您收留!"她一语言毕,便在廊上磕起头来。

骆垂绮也不扶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会儿,才问,"你可想清楚了?你要知道,我,也并不如你所见般干净无伪。孙府有多肮脏,我不定比之更肮脏。"

青鸳听了这话,骤然抬起头仰望住她,眸中却仍是一派坚定,"少夫人,青鸳想清楚了。"

微吸口气,骆垂绮闭目一笑,"好,那你便跟着我。"眼见着她欣喜地起身,垂绮又加上一句,"太夫人治丧期间,你还是在正屋里忙吧。"

"是。"青鸳应得极快,然后便又有些嗫嚅,她迟疑地沉吟了许久,才终于鼓足勇气道,"少夫人,大爷捧走了锦匣......只是那锁......"不过一把寻常小锁,太夫人就是心中太过仁善,才以为光一把小锁就能锁得住整一座孙府里的狼。眼下,盒子都落在了大爷手上,少夫人可莫真以为那一把小锁就能锁得住大爷的野心与贪婪。

骆垂绮敏锐的眸光闪了闪,继而平平一笑,"一族之长的权利,光一枚印信是无法证明的。"她拍了拍青鸳的肩,见溶月已回来,便笑道,"你放心吧,这事我自有主张。"

"是,那青鸳告退了。"青鸳行了礼,再朝溶月与历名一礼,这才退出回影苑。

望着青鸳离去,溶月这才有些担心地问着骆垂绮,"小姐,我也觉得青鸳说得有道理。"

骆垂绮也顺着溶月的目光看了会儿,这才慢慢回望住溶月与历名,"历名,你去帮忙整理正屋的事吧。留意一下床柱顶角被一挂锦帐遮住的地方,什么时候乘便,就取过来吧。"

历名与溶月同时一惊,继而心中一喜,"是。历名这就过去!"

"等等。"骆垂绮温和的眼看着转回身的历名,"历名,方才的事,你不要记在心里。我,只是一时不顺心,并非针对你。"

历名心中一阵激动,似是想说什么话,却抖着唇一字也吐不出,到了最后,他只是哑着声道了一句"少夫人见外"的话,便匆匆退出去了。

溶月好笑地看着历名眼角闪过的一抹水光,嘻嘻一笑,"小姐,瞧你,都把人逗哭了!"

骆垂绮没有理会溶月的戏谑,只是拉过她的手,叹了口气,"溶月,本想乘着这段日子就给你和成刚把婚事办了的......奶奶这一走,就只能再往后拖一年了......"

"小姐......"

"呵呵,也罢!你就再陪我一年!"骆垂绮拍拍这个已是自己最亲的人的手,笑得轻快而从容,不让一丝一毫的阴霾侵占。

第18章

桅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

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

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

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

乌州福定,孙永航正将乌州知州关于秦氏一案的卷宗调出来再次细细审阅。其实此案非常简单,然而却因事涉乌州驻防将军的内侄而作罢。乌州知州为此还特意呈上了一份公函,里头隐晦地点明了这个驻防将军乃是长安侯的表弟。

正是因这一番牵扯,原本简单明了的案子才一审再审,屡翻屡压,关联的官员也愈来愈多,于是,案子也就慢慢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孙永航看罢后也不禁颇为沉吟,是略查?还是细查?眼看着秦氏告御状、皇上亲派监察使,这略,定是略不成了。那么细,细在哪个度上呢?

他合上卷宗,抚着眉,是一查到底?还是截在某个断口上?正思忖间,衙里忽然有小吏来报,说是有家信到了。

孙永航一见是历名的笔迹,心便微微拎起,难道是垂绮......?

他一手接过信,急急拆开,一目十行地阅毕,原先略有舒展的眉不由又皱起细纹。

奶奶病危!

他拍了拍额,视线又扫回案上的卷宗,心头满涌躁意。奶奶病危,于情于理他都应当尽快将此案了结。若奶奶只病不危,那还有口气可松,然此刻历名直书病危,可见情况紧急已不容耽搁。那万一......他便是丁忧之身,要再入朝政之轴心,只怕难极!

孙永航负手在堂里来回踱了几圈,半晌,才猛然抬起头,深睿的眸中透出几分已经力持的凌厉。

这案子,一查到底!

"刘大人,本使认为,此案仍有诸多疏漏之处。比如秦氏之姐私通一事,据口供说是文秦氏有意于张德勇,有意勾引,并谋害其夫家文氏上下十数口人。那么,为何在此案之前有一桩张德勇调戏文秦氏不遂,反在市集遭打一事?"孙永航噙了口茶,问得细谨。他瞟一眼微微蹙眉的知州刘长晏,继续道,"刘大人,在此凶案中,本使还有一事不明,望请指教。"

微沁汗意的知州刘长晏立刻欠身答道:"大人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