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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39)

眼见着快至门槛,孙骐迭着声喊,"哎,你且等等!我有话和你说!"说着,正色瞅了于写云一眼,便往内房走了。

于写云十分纳闷,只疑着眼儿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便跟着进去了。

一掩房门,于写云便问道:"老爷,这到底是怎么了?咱们航儿有了苗子了,你这会儿倒不顺不畅的!难道说那军饷一事真的再无转寰?"

"唉!"孙骐又叹了声,"媳妇有了身子,这要论常,自然是喜事!可是摆到今天,就是桩大麻烦了!"

"咦?你这话说得太奇!"

"方才就欲对你言明了!我今儿去见了相尚书,他暗示我,他闺女中意咱家航儿。依他的眉色来看,必得航儿迎娶了他女儿,成了儿女亲家他才肯施援手!"

"啊?要娶他女儿,原是好事,只是航儿早结了亲了?"于写云一时愣了。

"就是这个话!我看着,如若没有结亲的打算,他只怕就是袖手旁观!天都府里谁人不闻,他相渊大人只独宠一个女儿,任是百求必应!"孙骐又叹了声,"只是,如若迎娶,又岂可只把个偏房留于她?想来相渊亦是逼我们了!"

于写云讷了口,思忖了好半天,心中总有些舍不得孙子,然而,想着航儿还年轻,那相门小姐嫁来亦可添丁。再兼者,那骆垂绮无家无恃,于她孙家早是一样负累,偏那孙老头子喜欢,竟是隔代传家!念头这一转,心头自然一愤。

于写云左思一番又思一番妥当,方才笑了出来,"哎呀,老爷!依我说,这哪里还有什么愁的?人家尚书千金看上咱们,可是航儿福气!你看航儿多智多能,可偏生眼下竟闲置着,那相府可是兵部大员,若果结得姻亲,不但老爷此祸可避,就是航儿也前程似锦。这可是喜事啊!又有怎么愁的!"她拿眼瞧着孙骐,见心意已转,便再道,"眼下虽说有了孕,可是男是女不分明。固然是孙家的骨肉,可航儿也正年轻,福祗不低,还怕将来那相小姐不能添丁?"她轻轻一笑,将手在孙骐肩上一拍,"况且,你娘手里的箱子将来可要交给她呢!"

孙骐沉吟了会儿,心中已定,便也转开了笑意,"竟是我糊涂了,原不该有那妇人之仁!"只是还有一事,"可毕竟她没犯什么错,又正值喜孕,怎么说去?老太太面上也无法交待,族里更无法说明!"

"呵!我的老爷啊!你这回可真糊涂了?前番儿不还在祠堂罚跪思过么?又哪里没个错处?只这一桩就大得很!"

"极是。"

这厢议定了,于写云便开门要出去,瞧见丫鬟已备好了原本需送去给媳妇的滋补养身的药材,正一手捧着。

于写云略略瞧了眼,便挥手,"罢了,仍收回去!"

于写云夫妇原是这边定了计,正想挑个日子,说与相渊知晓,也好在除服之后便选吉日换庚帖,定日子。谁知那于写云身边的锦儿最是喜欢传嘴,一个不留神,便将那日在房门外听到的事儿给告诉了衾儿,衾儿又说与了沈管家,沈管家又告诉了自己的婆娘......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只一径儿瞒了航少爷这房的人,连大房、二房、四房、六房里的人都知晓了。

才不过一天,当晚,大房的媳妇也给知道了。那媳妇名叫安缨,平日没什么能耐,却惯会记着人的缺处。她一听这消息,想着骆垂绮的才貌双绝,心中便暗叫出气。当下,她当笑话似地也说给了自已的丈夫听。

那孙永玉不听还好,一听,心中便暗暗堵了口气。"这永航若是做上了兵部尚书的东床,那往后自然功成名就,这可越发要气势凌人了!"

安缨一听也是,便也沉眉拢宇,想了片刻,忽然道:"那还不与爹娘说去!爹爹是族中之长,有他在,便是三房要换个媳妇也还得他出声,只要爹爹咬定不准,那三房便是白在相府讨了个没趣,若轻的还罢了,若重了,管叫三房吃不了兜着走!"

孙永玉一听也是,夸了几声安缨也有急智,便在妻子喜滋滋的笑容里去了孙骥房里,将听得的消息尽数说了,好听爹娘调派。

"要说休了那骆氏,倒也不错。那骆氏虽年轻无恃,可有老爷子的亲传,再加上老太太还在,总觉着这人碍事。"孙骥沉吟半晌才道。

妻子戚荃是个不管事的,听得如此也好,听得那般也好,只不作声。可孙永玉不依了,细细将方才与媳妇说的顾忌给孙骥说了,再补上一句道:"那骆氏总还无恃无靠的,爹爹是族长,将来也不必真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尖上。可现下如若真联成了姻,那相渊可是兵部尚书,这条路青云直上不说,就是那小姐,其势可畏啊!爹!"

"你这一说,倒的确是个理了!"孙骥想了想,也点了个头,"如此,便真个要将眼光放在远处。"他细细一思量,便马上跟儿子道,"你且去探探你奶奶的口声,此事她必然不知,你就悄悄儿地把事情给说破了!"

"咦?听说那航儿媳妇不是有了身子了?"戚荃做了回针线,忽然想着了抬起头来道。

"哦?有身孕了?"两父子同时一惊,那孙骥更是一笑,"如此便更好了!这回看看他老三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众人都瞒着孙永航夫妇不知道,因此他二人也自恩爱如常,没什么计较。这一日,孙永航去政务房列班,六房的夫人宣盈璧款款走到了回影苑。一时入了清清静静的苑子,她又有些踌躇,只望着"落影阁"三个字发怔。

倒是溶月先瞧见她,以为也是来贺喜的,便忙上去见礼,"啊,溶月见过六夫人。"

"啊,好,好......垂绮,她好吗?"宣盈璧勉强了笑脸问着,心下又有狐疑。

"劳六夫人惦记,我家小姐除了有些害喜,并无其他什么不畅。"溶月笑吟吟地道,边说,边将人请了进来。

垂绮正在窗下绣着"娇儿戏水"的肚兜,听闻是宣盈璧的声音,便忙笑着欠身起来迎,"呀,六婶子也过来了?溶月,快去沏壶茶来!"

"是。六夫人,您请。"溶月躬了躬身,便下去泡茶了。

宣盈璧细细打量垂绮的容色,但见她粉面盈光,在在都是喜气的洋溢,心中不由更奇。当下只好慢慢试探,她随眼看到放在窗几上的肚兜,嘴角牵起一笑,"哟,这可是做给小娃娃的?"

垂绮红了脸,却也满脸喜悦,抿唇笑了笑,回道:"是,平日里也没个什么事,永航现在是什么活儿都不叫我做了,动都不许动,我成日介也嫌闷,便做来玩的!"

宣盈璧也跟着她笑,心中暗道,看此番光景,她竟似全然不知。宣盈璧素日与骆垂绮交好,虽有婶侄这分,可因年纪略近,总没两样心,此番见她仍蒙在鼓里,心中也万分不忍,想着素日的好,便狠心将话挑明了,也好叫她有个准备。当下,她便道,"垂绮,我且问你,你这几日可有听到什么谣传?"

"谣传?"垂绮一时倒讶了,见其面容正色,心中隐隐有些儿不安,却不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