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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气调神(5)+番外

“典大夫,怎么样?”贺晓帘赶紧问着。

“回夫人,这药方老夫已经细看过了,很可一行。”典央从袖口掏出那张方单,交给扶疏。扶疏拈过再递到贺晓帘手中。

贺晓帘看着她并不见得懂的方子,面露欣色,“好,好,这就好。扶疏,这就叫下人去煎药,仔细看着点。”

“是,夫人。”扶疏应了一声,拿起方子便退下了。

“典大夫,如若这次湛儿大见起色,我,我定当重重谢你!”

“夫人哪儿的话,这是老夫应该做的。治病救人,本就为医者之道,更何况大少爷是老夫一家的恩人……”典央本还要往下说,却被床上的一阵咳嗽声给止住。而且那咳声似是愈咳愈烈,到后来竟是止都止不住。

贺晓帘立时扑在床前,心疼地轻唤着已咳得缩成了一团的儿子。

“夫人请让开些,老夫替大少爷瞧瞧。”典央马上走至床边,看了看,回身就要拿药。“小……”颈后立时伸来一只白得微带透明的手,手上还递过一瓶药。

典央微怔,也不作细想,拔开塞子嗅了下,便凑到大少爷鼻下。床上的人连吸好几口气,方将这股咳意压下,不知有意无意,那双明锐的眸光还清清澈澈地往苏绵翼脸上一划,随即转开。

典央舒了口气,正待说话,手腕处忽觉被人搭住,他低头一看,正对上大少爷一派清和的目光。顿时,他迟疑着对夫人道:“夫人,请先回避,老夫要给大少爷好好看看。”

“我是他娘……”贺晓帘担心,并不想离开。

“娘,咳咳,您就相信典大夫吧。”淡淡的嗓音,仿似细雨般渗入在场所有的耳里,润物细无声。

贺晓帘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退出内堂。屋里只剩下三人。

“典大夫,这位姑娘是铺子里新来的?”很轻的问语,听来什么都是温和的。苏绵翼微拧细眉,这人说话间气弱声微,虽是好听,但恐怕命已悬丝。

“是。她叫苏绵翼,半年前老夫在平岩脚下见到收回来当个帮工的。”典央微笑着看了看一直不吭声的苏绵翼,又补充一句,“她极安顺的。”

“苏绵翼,绵翼,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床上的人浅淡地吟了一句,忽然侧问道,“令尊何人?”

这看似书生随意诵来的几句诗,却听得苏绵翼浑身一怔,目光迷离中带上了几分朦胧。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翼儿,你可背熟了?这便是为父的期望,寄予在你的名字里呢!便要你福泽如川之流,绵翼不绝。

“小翼,小翼?”直到典央纳闷的叫声才把她从这回忆里带回来。

“典师傅。”她闷闷地应了声。

“你这孩子!”典央斥了声,回头对床上的人回道,“大少爷,这孩子头一次来,还小,不懂事,准是吓着了。”

“哦……”那人不置可否地应了声,便不再继续追问,转开话题道,“药制好了么?”

“好了。小翼,拿出来。”

“是。”苏绵翼打开刚刚放在桌上的药箱,从中取出一只木盒,送到床前,递给典央。这一送,便不可避免地清清楚楚地与床上的那位大少爷照了面。

这丫头白得不寻常,似是久未见日光般带着透明之色,看去是极为温顺,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许乐湛凝眉朝苏绵翼一睐,便已将面貌全数瞧在眼内。她极为安静,但并非毫无想法,她只是不说而已。无形中,许乐湛对她有些防备,随即又轻笑在心,三年了,这次他会派什么样的人来?他期待着。这病体反正也就这么着了,无所谓他想怎么暗算,只要他不会伤到自己所重视的人就行。

苏绵翼本来不抱希望的心,在看到许乐湛的面容时,又升起一丝转机。瞧他神情似是倦怠乏力,少气懒言,面白无华,但眼神仍是犀利隐有神韵,显是精气未散,可治可治。她目光微漾,看来这几年也有高人调养,虽不知如何解毒,但也好歹将其本元固培得不错。

回程也是静极,典央固是想着那药,就是苏绵翼也在仔细回想着“冥思”的毒性。记得有一本《麟州药志》上写到过一笔:

“冥思”其毒,源自戈壁一活物,名曰:玲珑。其物小如地龙,细长三分,身有百脚,体有一丹,极毒。采其丹,配以草石蚕、犀角、蜚蠊、黄颔蛇胆、天名精、萎蕤等物,毒性愈烈。其毒直入任脉,中者,通体乏力,如倦倦沉思,终日神魂不守,三日其胸现赤斑一点,粉色晶莹,中似有活物,隐有血丝浮转。五日,周身暗萦淡香,毒入愈深,香气愈烈。七日,必死。世未闻解毒之法。

世未闻,并不代表没有。苏绵翼沉吟着,七年都拖下来了,说不定其毒已淡,只是郁结于其肺腑,难以摆脱吧?不过,她不能肯定,七年的毒到底与其人构成了一种怎样的平衡,万一毒解神散,该如何办呢?或者,索性将其毒反引出来,再解之?但是,这么一来,于其本元恐怕多有亏损,要将养的时日就会比较长,且还出不得一点差错。

“小翼,你的名字起得真不错,你爹爹一定是个读书人吧?”典央回过神,笑呵呵地问着低头不语的苏绵翼。

“嗯?”苏绵翼抬起头,怔了几分,才幽幽道,“应该是吧。”关于爹爹的记忆,其实只有三年。

“怎么?”典央因其语中的不确定而不解。

“爹爹在我七岁半时就过逝啦。”她闷闷地回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些莫名的意绪,让典央有一种秋叶飘零的错觉。

“哦……”典央拍拍她的肩,没再说什么。

回过“济人堂”,众人都朝他俩看了过来。典央的大徒儿戚键马上上前,“师傅,您回来啦?”他看也不看苏绵翼一眼,就一把拿过她肩上的药箱。“师傅,大少爷好些了么?”

典央叹气着摇摇头,“唉,师傅无能啊。”

“师傅这是说什么话!大少爷的病本来就难治,这些年有些好转,都是师傅您的功劳啊。”戚键将药箱放好,又倒了杯水给典央。

这话一说,典央的气叹得更重了,“这哪里是为师的功劳啊。唉……”

苏绵翼静静地站了会儿,便转到后院去了,那儿应该还有菜要洗吧。豫婶今天没听成评书,一定心情不大好。于是,她悄悄地退出正堂,只有一双轻蔑中又带得意的眼睛瞟了她一眼。

“咦?回来啦?”豫婶嗑着一把瓜子踱至井边,见苏绵翼闷声不响地在洗菜,心下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她的确是被典师傅叫去的。

“嗯。豫婶。”苏绵翼抬头温温地应了声,让豫婶更觉有几分愧疚。

她想也蹲下洗菜,但无奈手中还抓着一把瓜子,她尴尬地笑了笑,“哎,小翼啊,这菜搁搁再洗好了,来,先吃把瓜子。”她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起她,便塞了一把瓜子到她湿漉漉的手上。

苏绵翼有些傻眼地看着手中的瓜子,好半晌才应道:“谢谢豫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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