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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气调神(32)+番外

苏绵翼有些失望,点点头,也啜了口茶。

“怎么?”许乐湛看得有些奇怪。

“我是在想,那诗中说‘身随浮萍终堪疾’,又说‘当阁犹望假时年’可见其病之深之重,且是慢性,能够明了自己的病痛。”

果然,许乐湛闷笑一声,知她心性,不便再说其他,只拍拍她的手道:“何须挂怀?那是前朝旧事,就算真有这回事,那女皇的病想也早医好了,那说书人不是说有人治好了她么?”

“嗯。”苏绵翼轻绽一抹笑,已是心安。

许乐湛才想说什么,眼角却瞄见王随引了两人转入酒楼里厢,便也拾起苏绵翼的手,往里厢走,“跟我来。”如果他没看错,那头戴纱笠的女子及身旁细心地扶着她的俊雅男子便是今儿的主了。

第十二章

苏绵翼一看到眼前这位头戴纱笠的女子便觉出她的体弱来,一顶竹帽,四沿以白纱覆围,让看她的人看不真切,但苏绵翼从其举止与行步的姿态已瞧出些不对劲来。步履虚浮,体姿过柔,分明就是弱疾,且是久病初愈,比之许乐湛还要不如,而且似乎并没有在病里之时养好。

她微微皱上了眉,不等他们说话,她便已出声相询,“这位夫人,你身有弱疾,当好好卧床休养,寻个清静地妥善滋补,这样勉强出行恐怕不宜。”

那女子螓首微侧,朝她看去,只听得一声轻柔的嗓音语出沉静,“有劳姑娘挂怀,日后必当谨记。”

“夫人可常服‘生脉散’,以及十全大补汤。看夫人似是久病才愈,当注重调养,十全大补乃是气血阴阳俱补,于夫人正是合宜。”许乐湛已经不必再服这个了,他的精神不错,又因身为男子,着重助阳便可。

“多谢姑娘提点。”这回那女子倒没出声,而是由身旁这个相貌儒雅清俊的男子起身相谢,语气里虽带着诚恳,但亦有隐隐气度。

许乐湛唇际带笑,拉了苏绵翼坐下,也不过于客套,“二位要求相与一晤,不知有何事赐教?”

那男子朗笑,眼神中满是笑意,“公子的心思在下了解,只是‘百善孝为先’,相信姑娘亦时时将令尊的身世存记心中。”

“我爹?”苏绵翼不解。

许乐湛握住她的手,冲那男子一笑,“苏伯父之事,小人亦略知一二,不知二位想要告知什么?”

男子由身侧拿出一本文牒,递了过去,“这是苏先生的户籍家世。当年苏先生应试赶考,却不幸涉入承建四年的科场舞弊一案,遭人陷害,致使流落夷州。然后来真相大白之时,朝廷多方寻访,却查到苏先生已于承建五年八月身染疾疫,不幸亡故。”

许乐湛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紧,知苏绵翼心中有些不好受,便伸手轻轻揽住她,也不避嫌,只是淡道:“之后的事在下亦有耳闻,先皇特意为其设立衣冠冢于器山正南处的‘贤良祠’内。”

坐于一边一直未曾吭声的女子忽然似是隐隐约约地叹了声,“这是官家说法,其实令尊的遗骸配享太庙,有一灵设于太庙的忠正堂里。”

“配享太庙?”许乐湛一惊,这可是殊荣,碧落历经七朝,就只有五个入了太庙的外姓之人。有三个是孙家的赫赫功臣,一个是曾立过不世功勋的武忠侯简昌,难道这另一个便是绵翼她爹么?一名未来得及进入仕途的书生,如何会进?而为什么进了,却如此隐秘,不曾公之于世?许乐湛惊疑,却只能忍住不问。天家之事,有些是问不得的。

那男子显然看穿了他的想法,与妻子对视一眼,才说得隐约,“能够入庙必是大功,苏公以一介文弱之身,雄视远略,经营四藩,并有巧计长涉匈奴,不二功勋可谓是日久才知其博。当时收藏骸骨之事不得其人,又要安抚人心,所以才未做大动静地入了太庙,还望公子姑娘不要介怀。”

“岂敢岂敢?”许乐湛于这番话中隐约觉出些味来,暗自抽了口冷气,不禁握紧了苏绵翼的手。

苏绵翼有些奇怪,虽听不懂他们所言何事,但心中亦因着那份终于知晓爹爹的事而欣喜。爹爹寥落了一生,但在身后总是扬名天下的。“那,我可以去拜祭一下爹爹么?”她直觉地感到这句问话有些为难,但她想,很想让爹爹看到她,她活得很好,她以另一种方式完成爹爹周济天下的宏愿。爹爹着眼社稷民生,她做不来那么大的事,只有悬壶济世,医到一个算一个。她……她还想让爹爹看看许乐湛,看看他的女儿有所托依的人是怎么样一个人。

许乐湛看着她噙着些许泪光的眼,明白她心中所想,但这个要求亦是万难。

谁知眼前这对夫妻忽然掏出一块金丝绶带的玉牌放到桌上,那男子说,“此来正是我等心意。这块玉牌可自由出入太庙,冬至之日将近,祝二位一路顺风。事成之后,原物奉还,还请不要有所差池。”

“多谢!二位成全之意,小人没齿难忘。”许乐湛大喜过望,起身长长一礼。

那女子对于他的大礼并不置词,理所当然地一受,只微微颔首,“如此,我们便告辞了,祝二位早结良缘,白头到老。”男子扶她站起身,正要转向屋外,却又回头。

许乐湛与他对视一眼,只听他问道:“公子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许乐湛浅笑,目光坦荡,却又有所拒绝,“小人平生疏懒惯了。”他看向身侧的绵翼,拉紧了她的手,“往后的日子便是陪着妻子行医天下,我不通医术,但亦可经营药材,也好供她不时之需。”那瞧着自己心上人的目光,看着看着便溢出屡屡温柔来,脉脉地,看得苏绵翼连人什么时候走都不清楚。

十一月初三,平州的天候已骤冷了下来,天阴乌乌的,似是要下雨,却又似要落雪。许乐湛病体才愈,阳脉未升,气血未和,总显得比较怕冷。这三天下来,除了那次早上去了趟‘汇风楼’,便一直没出过门,只是早早地在房里生起了炭盆,与苏绵翼说说话,看看书。

可是这日,一过辰半,他不知怎地来了兴致,便拉了苏绵翼一起去逛园子。此时他双腿已经复原,走路走得稳而健,虽是缓步,但已显出一些倜傥从容的风范来。

苏绵翼有些聊赖地随着他走着,一只手被他那微显得冰冷的手牵着,随便地想些心事。上次她出去,麻大哥说他家儿子头上长了疮,豫婶子说她儿媳妇得了寒症,夏嫂子说自己女儿犯了哮症,还有……

“绵翼,简章是不是去寻过你?”一直沉默着的许乐湛仿似很随意地问了声。

“是啊。”苏绵翼仍没有回过神来,没甚防备地回了声。

“哦……”他点点头,唇际带了屡笑,但整个人却明显带了几分阴沉,“他有提过资助你开行馆么?”

“嗯,提过。”苏绵翼胸无城府,根本没有注意到许乐湛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添了些许幽深。

“他怎么忽然那么好心了?”他笑,连步子也停下了,只是拉着苏绵翼的手,随意地在回廊里坐下,也不怕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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