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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91)

流年faye 2007-03-29 19:12

第二部 庙堂篇 第十九章 岚气成云

新 年伊始,年假才落,政务房便开始忙了,但这忙仍是为着年前遗下的旧务。而新政经过长长十天年假的平静,似乎也渐渐上了轨道,平稳地进行着,但妫语却清晰地 看到了这平静下面的波涛暗涌,一切只是不动声色而已,并不代表会执行。于是,元宵刚过,妫语便命吏部将官员考绩呈上,她朱笔一批,将洛州知州许落野、元州 监察使贝重湖、黄州乔冈巡察使郑冠元立刻调入天都。同时将开算科的日子着礼部定下。

在经历了年前骤变的官员们对女皇的每一项举措都十分敏 感,这次见一下就调了三个外官上来,稍稍琢磨了下,头脑清醒的人便开始见风使舵了,悄悄地打听三位外官的喜好及亲属旧怨,以期日后能图上个用场。这一场无 声的风波,在许落野等人还未入京时便已蔓延开来,甚至妫语的手头上已送来了其亲舅叔侄在官者的荐书。

妫语这边看得冷笑,也不批驳,直接发给摄政王,让孙预与这些深谙为官之道的老臣打交道,相信由他出面,这帮臣子会容易安抚得多。

"喜雨,今儿二十二了吧?"妫语方下得朝会,便问随侍在旁的喜雨。

"回皇上,正是二十二。"

她微一沉吟,"先成王......应该已经满七了吧?"

喜雨眉梢轻动,"是,昨儿刚满七。"

"那便叫知云带公主入宫来住吧。"

"是。"喜雨一躬身,随即又问,"请示皇上,公主大约住几天?也好叫知云酌量着是否要带奶娘入宫。"

"嗯?"妫语脚步一顿,"带来吧。公主大约要长住。"

"皇上......"

"去吧!"

喜雨还欲再说,却被妫语止住。"是。"他只得退出殿外。但却先不忙着知会知云,而是吩咐身边一个小太监去请岳穹来。

岳穹得到消息,立时赶进宫来,先见着喜雨,便探问道:"公公,皇上的意思已定了?"

喜雨难得地身蹙了眉,"大人去说时,只怕得拣重的说。"

"岳某有数了。多谢公公。"岳穹一整朝服,跨进安元殿,"臣岳穹参见皇上。"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妫语语气淡淡。

"臣听闻皇上有意接庆元公主入宫长住?"岳穹也不拐弯抹角,直陈心中所虑。

妫语听闻,搁下了朱笔,却没回避,"不错。"

岳穹再跪而奏,"皇上此举易遭臣下误会,臣以为......"

"他们误会得很对呀!"妫语索性言明,招公主入宫,还会有什么打算?不外是以为嗣君。"朕还打算安排公主住未央宫,配内官,设率府。"

岳穹大吃一惊,这分明已是储君的规制,"皇上正值芳龄,春秋鼎盛,何遽为此不祥之事?"

妫 语看着殿前伏着的岳穹,微躬的身子磕头在阶。孟春的日光照在他的背上,有凌厉,有沉稳,更有雄心,但这些是对于一名君主还是对于整个社稷?她觉得有必要好 好提点他一下了。岳穹无非是认为昱儿不合适,但谁合适呢?她的孩子?撇开她根本不会其他什么人结亲育子这一点,就算她有了孩子,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继 位。更何况,她这位子也得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到时谁敢说没有人会起来挑个头说个"不"字?若要让闻氏来替这个朝纲,他们愿意,她还不愿意呢!

"皇 上请三思,立储之事关乎社稷兴亡,皇上应谨遵祖制,万不可随兴而使。"岳穹万不得以,只好搬出祖宗教训。历来碧落立储,须在女皇成婚育子女之后,先皇那是 病笃之下,未能再育,才至提携闻氏,过继皇储,以承国统。而闻氏虽为外姓之臣,然其祖母亦是皇室公主。但女皇于现今便提出立储之说,显是不合法统。

妫语瞧他一眼,神色悒悒,却并不说话。

岳穹再进言,但此说稍有支吾,"皇上,呃,亦可先行大典,诏立皇夫之后......"论年纪,碧落女主以十八方始纳夫,但亦有早行者。

"岳穹,你怎么也如此糊涂!"妫语蹙着眉,眼神中只见深沉,并不露斥责,"你可想过诏立皇夫之举,会带来多大的干涉与震荡?"

岳穹何等剔透之人,稍一点拨便明了全局。女皇虽入宗室,然血亲终是血亲,这事不动还好,若要立行,当由闻氏拍板。到时此举可真成了制肘。"臣愚钝,臣鲁莽。"

妫语轻轻一叹,走下殿亲手将其扶起,"朕知你雄才,亦知你忠心,然有一点你须谨记,忠君不若忠国,辅君当主于辅国。你可明白?公主是社稷必然的嗣君,你要尽心。"

岳穹心中一阵感佩,只觉面前年及十六的女皇竟是如此深渺,字字千钧,尽是语重心长。他伏地一跪,拜磕于阶前,忍不住语声哽咽,"花开四照,惟见其容;鳌戴五山,深知其重。"

"好。"妫语因着他的话,心头也不由添上几分重,看着他的目光却似由他看到了深远的未来。"本来想让你来当这个少傅的,但现在时候还未到。这么着吧,你拣个人上来,当庆元公主的授业师傅。"是授业师傅,而非少傅,妫语的意思已很明白,这少傅一职便是留给岳穹了。

岳穹感激之外,亦注意到一点,"现在时候还未到",那么这便是长远的局了,是预子?亦还是饵?如果是子,那设的是什么局?如果是饵,那么钓的又是谁?岳穹只觉眼皮一跳,"皇上,那德王......"他隐隐似是看见了血光。

妫语秀眉微抬,对上岳穹沉潜的目光,不禁心中微凛,自己......是不是给了他什么错误的暗示?想至此,她马上澄清,"不,只要他不犯错,朕就不动他。"

但 这番澄清听在岳穹耳里却想成了另一种意思。"是,臣记下了。"他面色诚恳,口中应诺,然眼神却转深转沉。皇上这么急速地澄清,言辞又如此坦白,不外是想解 释。解释她不会做,还是解释一种根本完全相反的用意?他起身告退,觉得自己的话问得太多了。有些事只要做,而并不需要说。而且今儿他的消息也实在过于灵通 了点。

"皇上召公主入住未央宫?"孙预将茶盏轻轻一搁,脑中飞转,将一摞折子放在年方十一的堂弟孙颀的案桌上,"先看着,重要的拣出来放在我案上。"

"预哥哥,这事很急么?"十一岁的孙颀抬起稚嫩的脸,但面容上表露出来的沉稳老成与其出口时略带天真的好奇相混,总是惹人一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孙预微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在他身旁坐下,而孩子则立刻规矩地站到一边,这举动让孙预又忍不住笑了,"小颀,你觉得急不急呢?"

孙颀把眉一拢,有模有样地想了半天,"应该不很急。"

"哦?"孙预眉一挑。

"预哥哥你到现在还只是坐在我身边嘛!"孩子纯净的目光里带着隐隐的狡猾与得意。

孙预"哈哈"一笑,手不自禁地搭上他的稚嫩的肩膀,拉低了他道:"你觉得小公主的境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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