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上穷碧落(8)

此惊更是非同小可。器山历来是王朝的象征,歧山崩塌,其意不言而明。莫非上天示警,天道将亡么?一两个大臣甚至已开始跪地哭祷。

"来人哪!"妫语冷然站起身,利眼扫过,朝堂上顿时一静。她纤手一指那个小太监,"将这个目无君长,大肆喧哗,扰乱朝堂的贼人拉下去杖毙。"

侍 卫一愣,立时回神押住他,那小太监仿佛此时才回过神似的,杀猪似的大叫起来"皇上饶命......皇上,皇上,小春子再不敢了......皇上......"看着哭号的小太监,妫 语心中一窒,随即又放下。此刻情势,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器山崩塌何等大事,再加上南王就快起兵,此时若不严威以压,朝局必定大乱,也只有牺牲你一条命了。

凄厉地呼声渐行渐远,孙预留神女皇的面色,心中暗道一声好。平静如常,又锋芒顿显,怒中不失冷静。

"诸 位卿家,何必惊慌。"妫语复又坐下,语调冷静异常。"此月连日霖潦,雨水冲涮,土石松动,致山体滑坡,纯属正常。再者,山势滑坡是为哪面?山南多山民居 住,树木多有砍伐,山石本就不固,如今有此一倾也不无可能。尔等俱为栋梁之臣,是碧落之肱股,岂可不问缘由,妄下论断?"

阶下群臣被训得一时难以抬头,虽说兹事体大,但总也有失大臣风度。其中项平是最清醒的。他跨出一步,"臣驽钝不明,妄语逆言,君前之仪,请皇上恕罪。"

临危不乱,以大局为重,好个项平!孙预仔细朝他看了眼。于是也出列,"请皇上赐罪。"众臣一被提醒,也都纷纷向女皇请罪。

妫语平和地摆了摆手,"一惊之下,有所失仪,也是在所难免。众卿都起来吧。不过此事不可怠慢,秦商。"

"臣在。"刑部尚书秦商闻唤立时出列。

"此事就交与你仔细查明。若有受难百姓,恤其家属。若乃人为......此人居心险恶,定当重判。"妫语话至后来已带冷意。

一听此言,孙预,秦商,项平三人俱是心中一动。好个人为!路子是定要往这上走了。

"臣领旨。"这是自圣祖后,大臣第一次直接受命于女皇。但所有人都知道,事关社稷,女皇此令一出,天下是无人有这个胆子再敢说个不字了。

秦商查案有了方向,线索也就跟着来了,再加上项平暗中安排,器山崩塌事件已有眉目。人犯在逃,各街巷都张贴了告示,悬赏捉拿要犯。民心由是安定,百姓也都纷纷协助官府拿人。

如此一来,及笄大礼是不盛办也不行了。妫语皱眉,侍女莲儿奉上参茶,见状,不由轻问:"皇上还在为炸塌器山的恶徒心烦么?"

妫语将手中折本一扔,"他还能生出什么乱子?我愁的是大礼。礼部侍郎沈召延,太常寺卿向素怀,此二人都是穷奢极欲之辈,讲排场,讲奢华......看看折子上提的,一个仪式就预算五十万两,如此铺张浪费!可我却不得不用他们。"

莲儿将茶碗在旁搁下,柔声安慰:"皇上这样也是为了天下安定呀。若这五十万两能让天下百姓安心,那也算是值了。"

"唉......也只能这么想了。支应喜雨一声,就说仪式比照先皇及笄时的用度,份上减他一层......我这个身份是不宜逾制的。至于主办人......就那两人吧。"要使用权力,就得付出相应的责任,没得怨言。

九 月初八,女皇及笄盛典。从紫宸殿至东昶寺,十里红毯铺就。天都民众万人空巷,十几万由他各州县赶来的商贾百姓也都集于路旁,俱为一睹盛况。二十多年前的繁 丽富贵重显,漫天花语,炫烂令人迷醉。女皇銮驾缓行在红毡大道之上,辇宫女侍者千人,华衫飘飞,金翠耀目,罗绮飘香,个个争似神仙中人。道旁侍卫挺楫护 卫,以防民情激动,生出变乱。也确实是群情欢跃,三呼万岁,喊声震天。

东昶寺及笄礼毕,女皇又在太常寺设宴,文武百官纷纷献上贺礼,再加上各州县呈的贺礼,一时间礼单堆积如山,珍宝奇玩不计其数。同时,女皇又在天都四大街赐群宴,让天下百姓同乐。

宴罢又点了几出戏,民间两处,而百官则在宫中汇绮园设台,热闹至深夜才罢。

回到寝宫,妫语疲累已极。莲儿忙伺候更衣梳洗。直至华服褪去,妫语才呼出一口气。幸好,明日可以不必上朝。看了看莲儿与内臣知云、喜雨、长光,俱是显出疲态。

"都去休息吧。喜雨,你把折子先搁着。明日再处理。都是些贺表,没什么要紧的。"

"皇上......"喜雨想说不要紧,却被妫语止住。

"好了,都去睡。我也累了,点着灯难受。"

几人对视一眼,躬了下身,也便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妫语被莲儿轻声唤醒:"皇上,喜雨有事要奏。"

妫语一个警醒,"马上叫进来。"一边吩咐,一边已让莲儿更衣梳洗,直觉是出事了。

果然,喜雨一脸凝重,"皇上,南王齐冕弹劾长泉监察御使柳昌之,贪赃受贿,蒙弊上听,已将其削职打入大牢。"

"动手了?"妫语双目一沉,嘴角却微微一勾,"来得好。长光,你密传信给项平。南王动了,那个逃犯也该抓住了。"

"是。"内监长光应了声,退出煦春殿。

南王,终于等不及了么?

孙业环在榻上一闻此事,惊地勉力坐起,一阵咳嗽。"快......上奏女皇,这军机大事还得要闻君祥父子共论,咳咳咳......"

按理府地藩王有权处置其署下官吏,但柳昌之其人颇有清名,更何况,当初上任之际为的就是特别的考虑。南王若真无二心,小心担待还来不及。明知故犯,南王定是打算动了。

此番起事之端必是已故王妃仪鹛。当年先皇初即位便是忌惮这一个甥女才将其远远封在长泉府,不想如今南王仍是起事,打的是正牌皇室宗亲。虽说王妃忆薨,可还留下一女,后果堪虑啊。那闻君祥便是为着自己的后路也当与孙家倾力合作。

其实先皇与南王妃之间还有一段嫌怨在里边,当时俱是年轻貌美,免不了情海生波。这一层,孙业环知晓,却是不便说的。

孙预一听父亲之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递了牌子进宫,入得安元殿,却见闻君祥、闻谙、项平俱已在了。孙预递上奏本,也与各人招呼了下。

妫语细看一遍,交于项平。"南王私自扣押朝廷的人,其心已昭,想必已有准备。各位有何良策么?"

孙预沉吟着,"长泉府西接滇云府,东接平州,南王必定已打通了滇云西王这一关节,但平州应是已有准备。"

妫语转向闻君祥,"太傅以为呢?"

"臣也如此以为。平州素训水军五万,本是提防倭寇,从无闲置,今日正好与南王对上,也可抵他一抵。"

"如此,应即授平州临事专阃之权。"孙预立即跟上。

"不妥。"项平自入殿后一直不曾吭声,此时却直言反对。孙闻二人也是一愣。

上一篇:情何以堪 下一篇:四气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