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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73)

"怎么?有状况?"

知云眉目一松,像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笑脸,"不,没什么,皇上。"

妫语深思地朝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的林子望着,没再追问下去。阅兵台上的气息一时变得有几分沉寂。良久,当一声鸟鸣飞过头顶,妫语感觉到知云终于放松地长出一口气,才沉声问了句,"真的没事了么?"

"回皇上,是真的没什么了。"知云躬了躬身子,但心头却掠上一道隐忧。那道杀气不是冲着女皇的,那么,就一定是冲着林子里的某个人了。会是谁呢?孙氏?闻氏?武将?还是文臣?他一点头绪也没。

正在这胡猜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刺耳的嘶鸣声。知云心中一抖,随即眉目一沉。看来,是得手了。而原本端坐着的妫语也立时站了起来。"来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一名侍卫立时策马奔了过去。

"知云。你刚刚到底觉察到了什么!"妫语敏锐地盯住知云。

知云也知事关重大,顿时收起了嬉笑之色,正身一跪,"回皇上,知云没看到任何人事,只是觉察到似有一股杀意。"

安排此次校阅的礼部尚书方文一慌,立时扑倒御前,"皇上恕罪啊,臣于此毫不知情啊皇上。"

"先起来!"妫语烦躁地盯着知云,胸臆一凛。难道会是孙预?

知云看她脸色明白她定是想着什么人了,马上道,"不会。皇上,知云并未曾感觉到那股杀气冲着朝中重臣中的任何一员。"

"那会是谁?"心思微定,却仍难放心。

"知云不敢臆测。"

妫语复杂地朝知云看着,仿佛是想确证他到底有没有保留。见知云也面色郑重,心中更加烦乱。

"皇上请先宽心,不定是那个武将戾气太重,致使知云公公误以为是杀气。"水扬波出言宽慰。

"是。皇上请勿焦心,不定就是知云少见识,错认了。"知云也在旁顺势一劝。

但他久在妫语身边,其一言一行,到底几句是开玩笑妫语又岂会分不明白。而且事关重大,他如何会不知分寸至此?她面色沉沉,终是担心不已。

不过并未太久,一刻后,那侍卫已随着胡前与孙预飞奔而来。三人身后是急驰的骏马,杂乱而满溢着忧悸之气。

妫语在看到孙预时心中顿时一轻,连面上都显出丝丝笑意,有些脱力地靠住知云的手。而孙预也在看到完好无缺的妫语时,大松了一口气。胡前的马一跃过孙预,便飞身下马,跪伏于圣驾前。"臣请皇上赐罪,臣保护不利,成王遇刺中箭。"

"成王?!"妫语稍霁的面色瞬间阴寒下来,"怎么会中箭?现在人呢?"

"臣怕皇上有险,便先行赶来,臣部下有将正护送王爷前来。"

"行刺之人可有逮着?"

"皇上恕罪,臣不知行刺者为谁,暂时还未捉拿。"

"混帐!堂堂皇室一个王爷遇刺,你们居然不知!"妫语大怒,急速步下阅台,准备乘舆回鸾,"速将成王送入宫中,传太医候命!"

"皇上请放心。"孙预立时追上几步,"臣已嘱胡帅将整个围场圈住。如有可疑人等,定难逃脱!"

"嗯。"妫语点点头,待要上车,又回过头来,"留活口。"

"臣遵旨。"

"知云,你速传巫弋来宫中。"

"是。"知云扶她上车坐定后,回身即牵过一匹快马,连着三鞭,急奔而去。

昭回殿中,几员重臣俱神色凝重地伴于君驾一侧。而妫语则是紧锁着眉盯着外殿上供着的一鼎香炉,同样也是神情严峻,但到底也还是冷静下来。她隔着渺渺的香烟瞥一眼正群策群力忙进忙出的太医,心思百转。会是谁有这样的居心与魄力,竟然敢把脑筋动到皇室里来?

大殿里紧张却又安静,像是箭弦被猛士扣得极满,力发于端,却又持而不发,只有飞箭夺命的压力重重地压在大殿中的所有人心头。太医更是在这腊月天气里密密地擦着汗,不解这成王何时竟变得如此重要,重要到几乎让皇上郑重到这个地步。

妫语蓦地抬眼朝闻君祥与闻谙盯了过去,只见闻君祥一脸深隐的疑惑,而闻谙却是抖了抖。

他插了手?妫语的秀目危险地眯细了几分。又是为何理由?若说那桩案子会扯到他,但以成王的手段,又岂会给他露出分毫?再说即便担心,但成王毕竟是王爷,皇室一脉,纵是他位及顶峦,权倾一世,行此等事时亦要费些思量,何以会下手如此之快?且案子也结了......还是,他受人利用?

"皇上,皇上,臣等无能......"太医全盟忽然跪在内殿玄关处。

"你说什么!"妫语大惊,"你再说一遍!"

"皇,皇上......臣,臣......"全盟讷不出话来,只远远瞧见他远远地跪在那儿发抖。

"皇上,王爷他......可能要去了。"喜雨跑出内殿,在妫语身边轻轻道了一句。

"一群饭桶!"妫语拂袖快步入内,边走边问,"刚刚不是才报说伤在左肩,又没碰上什么要害,怎么......"

"毒。极烈的黑蛛,只有全盟看出来。"喜雨跟着女皇入内,极沉地说着,轻巧地避开了众臣能听见的机会。

妫语脚步一错,敏锐地朝他看了眼,迟疑片刻,便道:"太医院左丞全盟医术不精,营救成王不力,令撤职查办。"

"遵旨。"喜雨即刻躬身一诺。

那 全盟一听,一口气顿时泄了下来,以袖拭了拭额际,一片汗湿,幸好,命是保下来了。成王遇刺,可以是谋逆,也可以是化到极小的误伤,然是毒的话,预谋之意自 是明白无疑了。敢对成王下手,来头自然不会太小,牵连也必定极广。此时此际,皇上有所维护,不取自己这条小命,已是万幸。

妫语走到榻边,成王面青而黑,眉眶下陷,隐有黑线流动,口中讷讷,勉力想张口说话,却半晌抖不出个字来。妫语眉峰一拧,阴抑地朝身侧的人叱道:"怎么还不见知云回来?"

"奴婢该死。"小秋吓得跪倒在边上。

"下去!"

"是。"小秋磕了个头一刻也不敢耽搁地退出殿外。

妫语见榻边已无他人,便轻唤了声:"成王,成王......你撑着点,巫弋马上就到。"

"......皇......皇......"成王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眼死睁,似是竭力想说些什么。

"成王,你想说什么?"妫语俯下耳去。

"皇......皇上,臣......女......"成王语不成句,拚尽了力气,仍是说不成什么,只有喉间的嘶嘶声,尖锐又刺耳,听得所有人的心都揪起来。

"皇上,或者王爷想见见自己最亲的人。"喜雨含蓄地点了句,依皇上的锐利当然不会看不出成王到底想说什么,但这句承诺的份量却不轻,皇上还在下与不下间犹豫,只是这么拖着也不成,眼看着这位王爷快不行了。

妫语挑眉朝喜雨看了眼,又瞧着成王已憋成黧黑色的脸,已无甚方向的眼珠正勉力找着自己的位置,她唇一抿,果断地道:"马上把王妃和......庆元公主接过宫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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