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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28)

不过也没过多久,她在煦春殿里一幅画像上知道了先皇看她的原因。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长得像极了一个人--天德辛酉年的状元乔运帆。

意 识到自己这个本钱,她开始打算除掉闻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首要的便是那个太监高昌平。因着明宗的迷醉,她轻易地要到了一个与葭儿交情极厚的小宫女莲儿,和 几个曾被葭儿护过的小太监,就是知云、长光、喜雨。着手培植心腹的同时,她也暗中开始挑高昌平的错。终于,半年后,煦春殿遗失的一件贵重物件儿在民间流 传。

先皇下旨彻查,这案子便是考她的一道题。她当然查得通透,但在明宗与闻家面前,她是不能太能干的。于是她悄悄拘禁了高昌平,一番铁证之下,高昌平自是求饶讨命。

于是宫中闻家的耳目便只剩下了高昌平一个,其他人全作了替罪羊送去杖毙。高昌平也转而投向她。直至坤元十三年十月,巫曳的毒杀也是让高昌平传的话。巫曳一死,闻家也不会再留高昌平了。一切尽在算计中,什么人也没侥幸。从那时起,她便用沾满了血腥的手开始掌控这个禁宫。

她不知道,若莲儿此时不走,那自己将来会不会在某些利益冲突下牺牲了她。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莲儿。"妫语盯住她的泪眼,"我不是你所以为的那种好主子。该是牺牲你的时候我不会犹豫片刻。便是今日,我也是交了你任务去的。你不必再说,权当......权当为我留下这条命。"

"皇上......"莲儿低叫一声,知道再无转寰余地。

妫语叹了口气,浮上一丝笑意,"也没什么好给你当嫁妆的。那边是给你安排好了。这双镯子你先收着吧。"知云床头一个木匣子奉上,打开呈给妫语。妫语取出一双葱翠明丽,色泽温润的玉镯替莲儿戴上。

莲儿惊得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道:"这......这是先皇赐的十岁贺礼呀!......是,是温甸贡玉......"

"身外之物,本不值什么。"妫语笑笑,"看,戴着不是挺好?"

莲儿泪珠扑扑滚下,"皇上......皇上待莲儿恩重如山,莲儿万死也不足为报。"

"说什么死!好好活着。我还有差遣呢。"妫语半嗔半真地责怪。

"是。"莲儿忙将眼泪擦干,知云悄悄退下。

妫 语看着莲儿,郑重道:"你与你义兄今日便成亲。"她一手止住欲说话的莲儿,"是仓促了些,待事成之后,回来再给你们补。你们明日一早便去一趟平州焦化。自 有人接应你们,暂时不必做什么。那儿兵乱,只扮作小贩就行。若有人前来就听其安排去送一个人。莲儿,记着,那时你与沈显便是携密旨的钦差。以此身份送行可 万不能灭了朝廷的威严。路上千万不要耽搁,时间紧迫,就在这几日。"

"奴婢明白。只是......"

"不必害怕。只是送送人,那人若问起什么,据实答了也无甚要紧。"妫语从书案上抽出一封信,"若他说不走了,你便将信给他。万万记住,不可遗失,也不可将此事预先告诉沈显。"

"是。莲儿谨记。"莲儿忙要跪下接信,却被妫语一把扶住。

"莲儿,你我相依为命七年,到了那边,万事小心。回来我来喝你们的喜酒。"

"皇......皇上......"

妫语闭了闭眼,"去吧。"

莲儿还要说什么,知云进来通报说项平在外侯着了。

"传。"妫语看了看莲儿,莲儿红着眼,最后磕了三个头,"皇上保重。奴婢去了。"

"保重。"

莲儿与项平错身而过,项平低声道:"莲儿姑娘一出宫门便有马车在等。"

看着莲儿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妫语才问,"沈显处已安排妥当?"

"是。臣已将沈母接入净月庵居住。沈显处也交待明白了。明儿一早便出城。"

"平州都布置好了?"

"万无一失。"

妫语沉默良久,才抬头问,"北边呢?柳歇到了没有?"

"暂时还没动静,不过臣估计柳歇后日便可抵达瀛州永治了。"

"瀛州永治......"妫语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郡守其人如何?"

项平略想了想才回道:"永治郡守薛炳,在任三年,政绩一般,为人颇为胆小怕事,处事也较为寡断软弱,但并无过失。"

"不是闻家提上来的吧?"

"不是。闻谙还没有那么远的心思。"项平顿了顿,看着妫语神色又加了一句,"也不是孙家的人。"

妫语挑眉极快地看了眼项平,淡淡道:"可发信函给柳歇,让他相机办事,无论如何以稳住麟州为首要。"

"是。"

入瀛州由青化到永治的官道上,急驰着三匹骏马。马上人须发尽皆染尘,满是疲态,但仍不住加鞭。来人便是奉旨监军的长光和钦差柳歇,还有他的一名小侍。三人连着七日快马加鞭,共骑坏了九匹骏马。

几日里,柳歇不投驿馆,只是日夜赶路,长光没说什么,倒是小侍多有抱怨,柳歇也不理,只在累极了才在林子里露宿一宿,天明即上路。

终于永治的地界到了。

柳歇放慢马速,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扬着马鞭指向永治城门,对长光说,"公公,这永治城门不封,看来还未有什么动静。我们总算赶在前头啦。"

长光微微一笑,心里也是缓了口气,"大人忧系国事,我辈岂敢言劳?"

"公公过奖了。"柳歇爽朗一笑。

这时身边驰过两骑,柳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道背影驰入城中,再开口时,声音已刻意压低。"公公,今夜我们便在城外农舍将就一晚,明日再入城如何?"

长光不动声色,自是应了。小侍乖乖地牵了马跟在二人后面,长光瞟了眼四周才问着略带忧色的柳歇,"大人是否觉出什么了?"

柳歇瞧着长光清秀的脸半晌,似有犹豫,但想到他的身份,终还是有层顾忌。"不瞒公公说,连日来快马赶路,不投驿馆,防的就是麟州那边会有察觉。虽说加严边防的旨意早三日就到了瀛州,但麟王若不见朝廷派人必不会特别留意。可刚刚那两人,依柳某看来头不小。"

长光目中一闪,回头看了看两骑去的方向,"是郡守府?"

柳 歇心中略宽,看来这小公公确实机灵,那皇上派他同来监军,意思恐怕并不只是监视他了。"此二人身着普通服饰,而跨的却是上等的好马,且骑术甚佳。其中一人 面目虽刻意隐藏戾气,但炯炯双目已是颇具威势,分明是带兵大将。另一人行止潇洒有度,孤高清标,乃一代谋士。这二人若是麟王的人,那与郡守薛炳密谈的就棘 手了。"

长光仔细听了,忽地一笑,"大人放心,今夜便让你知道他们密谋些什么。"

柳歇不解,"公公此话......"

长光不答反问,"柳大人以为皇上派我同来何为?大人且先宽心,这事还得等到入夜。"

夜探郡守府?柳歇惊讶地看着长光年轻而显得清俊的脸,心思不禁百转。大内有高手。必是皇上担心他一介文生,才派了来助一臂之力。但反过来想,若是自己贪生怕死投向麟王,那么这公公必要取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了。想至此,柳歇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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