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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24)

"皇上!"项平大惊,连忙上前扶住滑倒的女皇,看着襟前妖艳的鲜红以及女皇惨白一片的脸上,唇角那一丝血,"莲儿!莲儿!"

莲儿一个机伶,连忙抹了把眼泪,看了眼老妇与近旁的年轻人,咬了咬唇,转身跑入屋内,一见之下,又惊愕得张大了嘴。

项平此时已略为冷静下来,一把抱起已然昏过去的女皇,"莲儿,回宫!那两人先带至宫中再做安排。"

一阵厉喝,让莲儿惊醒过来,不及应地连忙奔出偏厅,大声唤着:"知云......快将车驾赶过来。"

待回至宫中,莲儿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枚药丸,用温水化开,喂妫语服了。项平看着莲儿心急担忧却仍是有条不紊地娴熟动作,心中不由一沉。"皇上这病......很久了?"

莲儿见问,眼中泪珠再也忍不住,扑地跪在项平身前,哽咽道:"大人,您救救皇上吧......"

项平听了此话脸色大变,语气转厉,"你把话说清楚。"

莲儿抹了抹眼泪,吸吸气,仿佛下了决心似的,"皇上中的是毒......绝尘纱。"

"什么?"项平整个人愕住,久久不能反应过来,只觉平生从未遇上如此不能料想之事。"绝尘纱"为贵族所有,当年那举子陷害他,也曾用到......不及细想妥是不妥,项平翻起妫语左臂的衣袖,只见一条赤艳妖冶的血线附在如凝脂般的雪肤上。

项 平心中一悸,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少女天子竟身缠如此至毒?"绝尘纱至毒无解,其性缓而深,须每年按其配毒服用缓性的解药才得以续命......"若无解药,浑身如 针扎疼痛至死。若非因那举子,他此生都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歹毒之药。此毒还无药可根除,必须每月服食才能抑制......他忽然想到莲儿,"你刚刚给皇上服的是什 么?"

"是祭司大人临走时留下的补益气血的药。定期解毒的药已于七日前服过了。"

项平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于中找出了些疑点。一些线索浮出水面,让项平不禁感觉出些惊惧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了,莲儿姑娘,你说刚才的药是祭司巫弋留下的?"

"是。"莲儿见妫语薄汗微沁,连忙绞了块帕子上前细细擦去。

"这么说,巫大人一直知道此事?"项平心中转了几转,如果巫弋知道,那必是与皇上存过一番计较了,闻家事错综复杂,关系诡异迷离,他一个外臣也不好过分插手。

莲儿微一迟疑,仍是老实地点了下头。项平看了看女皇毫无血色的脸,再度一叹,"我也无他法,巫大人既留下药来,你我也只能在此候着了。如若彻夜未醒,我再想其他办法。"

莲儿垂下眼低应一声,"大人偏厅坐会吧。莲儿准备些茶点。"

项平起身,外臣守在女皇榻边是于礼不合,只是,"茶点是不必了。你先将两位亲戚安顿好,再回来守着皇上吧。"

"嗯。"莲儿领命,将项平引至偏厅,奉上一碗茶后便悄悄退下。空旷的殿里,只余项平一人敛眉深思。

很冷,又很疼,仿佛腊月里浸入冰水般刺骨的难受。妫语咬住唇,一记狰狞的声音钻入耳际,"说!你叫闻语,是我闻君祥的二女。你说呀!"

不,不是,我不是,我不叫什么闻语,也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我要回去!回去......

绝望的呼声,只换来更深刻的苦痛。

"爹,既然她那么不识好歹,就给她尝尝'火芸'的滋味。光是'玉壶'的冰寒恐怕不够呢!"

不......

接着而来的便是一团火热,闷在胸间,像火烧般灼烫难受,血沸腾得几乎要溢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却仍挥不去那种窒息的感觉。

不......放了我......放了我......

周围环绕的是一阵高过一阵的狞笑。

惊惧又痛苦的折磨中忽然透出一道妖娆的身影,风姿绝丽,温柔地叹息着,"啧啧,弄成这个样子,早早认为他们的话不就行了。"

不......我不是......

"不知好歹。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诚儿,她既是那么想着回去,必是相思已深。怎么不给她用'相思'?"

不要!不要......

又一阵钝入骨肉中的生疼,冰冷而缓慢,还带着湿意,一丝丝,一缕缕侵入肌肤、胸臆、骨髓同,如丝般捆住全身,继而勒入骨肉。

不要......求求你......不要

恍惚中有一抹舒适的湿润温暖贴上额际,像一双温厚的手,告诉她,"虚与委蛇,方可脱出生天,韬光养晦,才能日后复仇。而首先,得活下去,要坚持住。"

如此强健的话,直敲入心底,带着必然的安抚力量让她不禁安静下来。

活着,要坚持,即使折磨依旧铺天盖地,痛不欲生。只要活着,活下去。

"行了,行了。"老御医抹了抹额际的汗,不禁瘫坐在地上,忆及方才的生死关头,后怕连连,呆了好半晌,直至一声隐怒地低喝,

"到底怎么样?"

"回,回王爷的话,皇上虽极凶险,但此时已挺了过来,多半不会有事,只是......"老御医一时嗫嚅,不敢说下去。

孙预看了眼项平和莲儿,"哼"了声,"都什么时候了,迂腐!"

老御医磕了个头,才抖抖地开口,"皇上,皇上身负至毒绝尘纱,毒性虽已控制住,但此毒极易伤......"

"什么?你说什么毒?"孙预大吃一惊,一把揪起老御医的衣领。虽料想女皇必是中了什么受人控制的毒,却没想到,居然是,是......

"绝尘纱。"老御医虽浑身都在发抖,但仍据实回禀。

"......可有解?"孙预不带希望的问着。

"臣该死......"老御医不住磕头,"此毒配制极为复杂,以多种奇毒混合配以花蛊,本已绝难解除,非制毒人,恐怕连缓毒性的定期解药都难于配置。"

孙预冷眼狠狠扫向项平与莲儿,咬牙道:"解药呢?"

项平一惊,莲儿已跪在前面,"回王爷,奴婢不知解药,方才喂皇上吃的是祭司大人留下的补益丸。"

老御医在旁应了声,"是。祭司大人医术高明,皇上此身绝尘纱暂不致命。依臣所见,真正危险的是之前的至毒伤身,来势汹汹,幸我皇有上天庇佑......"

"还不止一种?"孙预语出冰冷,眸中杀意凛然。

老御医浑身一抖,"是......"

煦春殿里顿时寂然,除了御医,听了这话的人俱被震住。莲儿更是满目悲愤。

半晌,孙预才勉强稳住语气,"巫弋知道么?"

莲儿一颤,咬住了唇。项平看她一眼,上前一步道:"是。依臣之见,巫大人早于七年前便已知晓此事。"

孙预瞅瞅他,知他开城公布的意思即在合作,而自己也定下了决心,只是有些事他还不明白。"那家子为何要这么做?"莫非不是亲生?

项平接住孙预的目光,摇了摇头,"皇上容貌极似太夫人,臣听闻皇上幼时极受疼爱,也未曾出过什么意外,只除了七岁那年与先皇同染恶疾,不过也于一年后治愈。只是,这之后,闻府里的态度似有变化,且皇上多病,在'净月庵'里住过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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