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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22)

妫语在案前来回踱着步,也不是没有权宜之计,派个有担当的钦差,让巫弋随行,索性政教相合,倒也可解燃眉之急。只是,巫弋毕竟是已近不六旬的人了,若是......

"皇上,主祭司巫弋大人求见。"知云在内厅传报。

"传吧。"妫语缓缓坐下,眉间仍是思索的愁虑。

巫弋进来行了礼,细看了看妫语脸色,小心道:"皇上,臣来请脉。"

"啊...... 好。"妫语伸出手,感到巫弋温暖的手指搭上关口,不禁抬头瞧了瞧她。灰白的鬓发稳稳地梳成一个髻,眉目轩朗,一派慈和。那双宽厚又带神秘庄重的眼,一抬头 便是亘古的祥和与宁静,还有浑厚的慈悲。那种浸透了温暖的目光不止一次地缓和过自己激愤的心绪。她能安抚自己的满腔仇恨,也能安抚定西群涌的民变么?

"皇上可是为了定西州民变一事伤神呢?"巫弋轻轻问着。

"没错,安抚钦差没个着落,这事又不能拖。"妫语将茶碗一搁,语气中不由有一丝烦躁。

巫弋想了想,"皇上,您看老身如何?"

"巫弋?"妫语惊讶,"你可知这去的是定西州?路程遥远岂只千里?"

"巫弋明白。但放眼朝中对定西事务有所知晓的没有几人,巫弋身在巫族,对天下教派民情都有熟习......"

"巫弋。"妫语打断她,"你可知自己已是年近六旬的人了?"

"巫弋只是五十八岁,自古圣贤在此年岁正是名身立传,建不朽之功的时候。巫弋虽不敢自比圣贤,却也不敢言老。"巫弋见妫语仍不肯决断,不禁大声说,"皇上,定西民风强悍,须尽早定心。若为外族捷足先登,定西恐怕不保。"

妫语一怔,终于缓缓吐了口气 ,"也罢......让简居道与你同去......他为人谨慎而有胆略......定西地势穷恶,民风定不淳厚,你不到万不得以,不必亲自出面,只与他商议便可......我会授意项平,你切记小心,务必毫发无伤地回来。"

"是。巫弋定能达成圣愿......而且此去定西还可办成一件大事。"巫弋忽而脸现轻松,看得妫语有些奇怪。

"还有一件?"

"我刚看过闻谙送来的那盒子东西了,原来'绝尘纱'的毒中是掺配了这几样。我心里已有底,其中一味抑制毒性的药便要在定西 才得得到手。"

妫语轻垂眉眼,惨然一笑,"这毒我原也并不怎么打算解,只求能让我亲眼瞧见闻氏一门覆灭,我也不白活这几年,白受这些非人的罪。"

"皇上......"巫弋不知如何宽慰,欲语还休,才想说些什么,却见妫语已豁然抬头,目中神光隐隐。

"巫弋,去定西途中替我传封信给萧水天,项平在那里安了人,你只需与项平支应一声,他自会与你说......那个沈复,还是走不得。"

巫弋领下旨意,知道不日朝中便会有人按皇上的意思上折。出行的日子也便不远了。看了看妫语憔悴的眉眼,不禁温言劝道:"皇上,巫弋不在的几日还望好生休养,不可再过度劳心费神了。"

妫语斜脸望着窗外春色,长叹一声,"谈何容易。"

巫 弋语声一顿,心下戚然,皇上心中何止压了千万重担!八年前因主祭司巫曳与闻君祥勾结,为已死的二女闻语招来寄魂,硬生生将她与异界的父母家国分离。这躯干 里的魂灵能不凄惶?在闻家两年,闻氏一门想尽折磨的办法逼她就范,乖乖为闻家办事,其中的磨难苦楚,能不让她怨恨至深?如履薄冰,稍一不慎,便即致命的凶 险,能不让她心机费尽?

唉,也难为她受如此至深至痛之苦,至今仍心存善念,为天下苍生计,不让战火殃及全国。这本已不堪负荷的心事上又加一重国事军政,莫说一本已至毒缠身的弱质少女,即便是一盛年男子,怕也抵不住啊。

巫弋暗叹,碧落何其不幸,又何等有幸。

流年faye 2007-03-29 18:58

第一部 深宫篇 第十六章 运筹

四月三十,天色晴好,日高花娇,风和景秀。妫语看着手中一封密函,面容带笑。

莲儿端着药碗入内,见了,不禁笑问,"皇上,今儿心情好?莫不是西南边大捷么?"

"呵呵。"妫语笑着接过药,"还真给你说中了。"

"真的?"莲儿语带兴奋,一抹安心的神色掠过眉梢,妫语看得清楚。

"莲儿,你有家人在西南边?......啊,我忘了,你本是湘州人。"

莲儿听了,连忙只留下道:"回皇上,奴婢未入宫前曾有个义母,就住湘州永化。"

妫语看了看莲儿略有些闪烁的眼睛,也不动声色,"那你义母叫什么名儿?"

"夫家姓沈。"

"你还有义兄义妹么?"妫语的神色愈见和蔼。

"奴婢有两个义兄,大哥小名叫盖儿,早早就离家出外谋生去了。二哥......"莲儿说到此处,面庞悄悄一红,但随即又掠过一阵凄苦。

妫语了然一笑。

"二哥叫沈显,在家中侍奉义母。"

"沈显?"妫语心中一动,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你放心,藩乱就快平了,你义母一家也快太平了。对了,去把项平传来。"

"是。"莲儿悄悄抹抹眼泪,连忙下去做事。

小半刻,项平便到了。妫语挥手让众人退下,才道:"齐雷恒一死,可得留心南王破釜沉舟啊。"

"是。臣已发信函告知段辰了。"

"嗯。萧水天那边可有回信了?"

"沈复志不在此,萧士回说再劝劝看。"项平开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才说要放人,忽地又要用人了?

直 到巫弋与简居道奉圣命去了定西之后,他才渐渐明白过来。简居道有胆有识,于吏治上的确颇为干练,在内阁中也是人物,有巫弋同行,便是连定西事务不详的缺漏 也补上了。只是巫弋同行到底只是权宜之计,女皇身边少不了巫弋。这事别人或不清楚,他项平却应是心知肚明。如此一想,简居道还得回来,那定西知州的人选便 只有一个陈纪章了。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胡前这里当然得补上一名谋士,以保住胡前牵制闻氏。而且胡前初在行伍,曾是沈翊扬将军麾下小 将,深受器重。胡前也敬其如父。直至沈家被南王陷害至死,胡前仍暗中救下几个沈家后嗣及家人。此事身为沈氏门里的沈复不会不知。要么不去,去了,便是倾心 相助,以沈复心智,保住胡前自是不难。

项平微微抬头,瞧了瞧女皇,清艳绝伦的容色,端的已是倾国倾城,再加上这等心智......当初,饶是他心思深沉仍免不了满脸惊色。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女娃竟能深沉如斯地安排下他的命运。"从今往后,你要走的是项平的路。"低婉又掺些嫩气的话犹绕耳,却已注定终身。

"项平。"妫语低婉清澈的声音远远地唤回项平的思绪。

项平连忙凝神细听。

"你派人去湘州永化打听个人。姓沈,名显,大约二十左右,家中有一老母......你查一查与沈复可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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