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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113)

妫语脸一沉,"杀了?!"

"木 清嘉这个监察御使知晓此事后,便以特权将他拿下,押解入都,我今儿才刚收到他的官文。但那万俟晚明亦有辩解,他说:'臣奉圣令,广招才俊,野有贤士,臣慕 名诚招之者三,不得。其人不臣天下,是弃民也。召之三而不至,是逆民也。臣以为不宜因之而遂其清名,倘一国效之以得名,复谁与为君子乎?'这是木清嘉附在 他上劾公文后的,我就是因为这一点,而没把万俟晚明移交刑部审处,你看这人如何?"

妫语抿着唇微微点头,"刚简而严刑,是治边的好手。"

"我也这么想,怕是那木清嘉亦是如此觉得,便把所有的事都一股恼儿地呈了上来。"

"这木清嘉倒的确没错看他......"妫语浅浅一笑,正欲说些什么,船身一震,外头掌篙的王随已喊了声,"到啦!"

孙预朝妫语看了眼,温暖厚实的手坚定的执过她的手,扶她下船。

"那,就是这里了。"王随朝一辆停在一个僻静处的马车指了指,面容隐在斗笠下,瞧不清一丝儿表情。

孙预与妫语听了这话微微一挑眉,心知他到底仍有顾忌,怕医不好反而惹祸上身,便挑了个无居无处的马车来坐诊,来无踪去无影,真要出个事也逃得快。只是他们毕竟身份不一般,这防也算有理,当下二人只是微微叹气在心,便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正坐着的就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清矍而平和,目中尽露是慈霭之色。妫语一见之下就有几分好感。那老者见二人来了,便起身一礼,"草民宣顾,有礼了。"

"老先生客气了。"妫语由孙预扶着在旁坐下。

那自称宣顾的老人也不多话,仔细瞧了瞧她的颜色,眉宇轻拢,"可否请个脉?"

妫语便即伸出手,"老先生不必多礼了,我只是个病人。"见他言语中多有顾忌,她索性挑明了讲。

老人一笑,长而稳的三指便扣上了妫语的脉腕处。诊了半晌,只见他面色凝重,却并无言语,孙预瞧得直皱眉,到底治是不能治?

"连日来晚间睡得可好?由几时到几时?可多梦?"

"呃,多半三更才入眠,多梦,但已较前些日子好些了。"

"嗯......晚间可会咳嗽?多痰么?"

"会咳。无痰。"她轻轻咬住了唇,瞥了眼孙预,并未将实情说出。她确是无痰,但却咳中带血。

"无痰?"那老者仿似有些奇怪,只低头喃喃道,"不会呀,此脉肺气疲弱......照理应该......呃,那可有心悸之类的感觉?"

"这倒是有。"她轻轻握紧了孙预执着她的手,手心微微有汗。有时候会疼,而且疼得整夜睡不着。

老者叹了口气,目光里满是怜爱,他放开了手,沉吟了半晌才道:"尊架的身子实是阴损忒多。绝尘纱之毒沁入脏腑,毒性缠绵,亏损元气,但此番病发却并非因这个毒。而是旧毒虽解,伤人至深,前病未好,新愁郁结......尊架思虑过重,太多的放不开,只怕于身子有损无益呀!"

一番话说得妫语也沉默下来,自己的身子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只是要如何放开?她不能放,也不会放。一旁的孙预听了此话心中一震,"那老先生可有法子救治?"

"唉! 老朽医术浅薄,只怕难解病根......"他有些保留,这孩子的病只怕会愈见汹涌。"我开个方子,照着这个吃一段日子,对于她或有补助。只是这治标不治本,切忌再 发,如若再发,只怕神仙难救。尊架好自为之吧。"他取了笔墨,在一张纸上写下方药,并一一注明如何煎制,交与孙预。"把心思放宽,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着 呢!何必执着于一时?"他宽慰着面色沉郁的二人,心中也有感叹,这日子只怕并不会太长吧。唉!看来真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了,如此粉雕玉琢的一对佳偶呀!

虽早在预料之中,但仍不免伤怀,妫语勉强一笑,倒是拍了拍一直紧紧抓着她手的孙预,"生死有命,何况也不是一定好不了。"她站起身,"谢谢老先生。"

"老朽惭愧。"

妫语对孙预温温一笑,"回去吧。这番偷跑出来,被抓了可不好。"她拉着一直不吭声的孙预下车,上船。回程仍由王随掌篙,一篙一篙,江流缓缓的撞击着船身,一晃一晃的,舱里的灯烛亦跟着一晃一晃,使得二人的脸都忽明忽暗,瞧不真切。

孙预沉默了半天,忽然抱紧了妫语,很紧很紧,"我一定能找着人治好你的,一定能治好的!"

妫语偎在他怀里,突然有股酸楚侵上鼻尖,她把头埋在他胸前,低低道:"我知道,我也相信......"

流年faye 2007-03-29 19:15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二十九章 经起秋毫之末

状元楼里又迎来新一届举子,酬唱四起。但而今已大不同于去年,武举重开,文武并重,甚至又略重于武事之意。整座状元楼里不但有文雅士风,更兼上一层豪迈戾气。

"哎! 大哥!我刚刚听到有人说兵部侍郎章戈章大人上奏参劾武泉的行军司马孔仕,说他对其部下约束不严,纵兵滋扰边民哩!"此人端坐于长凳上,一身墨绿色短服,腰 板笔直,满脸英武之气。他身旁的一人与他面貌相似,只是眉宇间愈见沉郁,显是两兄弟。那桌上还摆着两把大刀,薄刃冷光,幽幽的直逼入人眼。

大哥还未答话,正巧被送两碗加料牛肉面的小二听见了,当下便笑嘻嘻地道:"二位爷准是新近才到的天都吧?"

"正是。咦?你怎地猜出来?"大哥拈了筷子,心中不解。

"哎!听二位说的事就能听出来啦!"小二将桌子一掸,小心避开两把大刀把两碗面摆上,神色间颇有几分骄傲,"那章侍郎参劾的事是好些天前的事啦!现在正是春来草长,匈奴蛮子的马养得壮了,便袭了武泉,那个胆小的孔仕被生生给吓死啦!"

"嘭"一声,大哥的拳头砸在了桌上,把店小二给吓了一跳。"哎哟喂!爷啊!可别动气呀!那孔仕的确没啥本事,但好歹也算死在了国事啦!"

"哼!既知他没甚本事,怎地还派那孬种去守如此重镇?居然能被匈奴蛮子给吓死,那熊样!真是!"一旁的弟弟也不禁出声相叱。

"哟!二位爷一定是来应武科的吧?"那店小二忽地眼睛亮了起来。

"哎。我兄弟二人正是从陈州过来的武举人。"兄弟二人向小二一抱拳,"我是大哥曲戈零,他是小弟曲息烽。"

那店小二见两人谈吐略带文采,并不同于一般武夫,又见二人衣着颇有考究,心知必是大家子弟,当下不敢怠慢,"原来是曲大爷,曲二爷。"

"小二哥,我兄弟初来乍到,想去拜会孙将军,不知小二哥可否指个路?"

"哎? 二位爷要去拜会孙将军哪!失敬!失敬!"小二一听是要去见孙须,一下来了精神,"嘿嘿,在天都孙将军的府上哪还用得上打听哪?只消顺着人多的地方走,一准 就能见着啦!说起这孙将军哪!可真是碧落第一将哇!去年五月,端午一过,皇上特意去看他练兵,朝中文武百官都一齐去了。那个排场啊,真个叫......叫横空出 世!孙将军练的兵个个身强体壮的,要多剽悍就多剽悍,比那匈奴蛮子也差不多了!听说还有射箭、骑马、武艺的比赛,还练了阵法呢!分了两队人马在场上对杀, 那叫一个精彩啊!"店小二说得一脸神往,似是他亲眼目睹了那恢宏搏杀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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