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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103)

"皇上,若要靖边,当先图二,一为海防,二为麟州。而这二者当有三后盾,即赋税、军饷、兵源。"萧水天更进一步,"这三者归根结蒂,只一个字'钱'。"

妫 语秀眉拧得更紧了,直抽得鬓边的经脉胀得发疼。萧水天的话自是清醒的话,但有清醒的话,清醒的人却不一定能办成清醒的事。这么个人人有份的大毒瘤怎么除? 一动刀子便是举国皆痛,而有些人,虽贪吝,然政绩斐然,新政缺不了这样的干将,换不得更动不得。萧水天的话固然是一针见血,但到底未曾看到朝局的那种稳定 下的巨大牵制。

"夫为人主者,非欲养祸于内,而疏忠臣硕士于外,盖其渐积而势使之然。"妫语默然半晌,长叹一声,继而将话题轻轻挪开,"此番议和,你有何看法?"

萧水天知这事一时也难下手,这些话虽听入她的耳中,但毕竟制肘连连,当下也便顺着她的意,把话转开,"草民以为,与撑梨孤涂谈,不如同匈奴大相乞回河谈。"

"哦?"妫语一笑,这倒是与孙预、岳穹的说法不谋而合。

"匈 奴现今的单于剌刺原是先大单于的三弟。他是趁着大单于病重,且其子撑梨孤涂率部与羌蒙作战时,弑兄篡位。事后凭借自己的十万铁骑才使得众部伏顺。待得撑梨 孤涂回去,匈奴王庭早已是剌刺的势力,一着不慎,便遭监禁。但没过多久,听闻撑梨孤涂与其余两部首领有密切来往,又碍于他在匈奴部族中有极高声望,剌刺除 之不能,才支他率兵攻掠我国边关。"萧水天咳了声,再道,"草民以为,撑梨孤涂的野心不小,看其率部南侵,已直下三关的气势便知,且其到现在,仍屯兵洮关 之外与常玄成将军的援兵相阵。只是他手中的兵马俱不是他的亲兵,统兵之权实际上又制于剌刺之手。而剌刺却并不乐见这个与其有杀父之仇又直接威胁到其汗位的 侄子屡建功勋,所以,只要能周游了剌刺,便可制肘撑梨孤涂。现在剌刺身边最受宠的便是大相乞回河,而这个人贪财好利,若能拉拢他,则洮关之险可解。"

一席话落,萧水天原本苍白的病容也因这意气使然而浮出微红。妫语拊掌而笑,目光饱含嘉许,是激赏,亦是惜才。萧水天困居于一小小书斋,却能尽知天下之事,这番论调,比之孙预与岳穹,实也不惶多让啊!"呵呵,碧落怎可少了你萧水天啊!"

萧水天淡淡一笑,有自矜,亦有一抹失望。碧落不可缺,只是碧落不可缺......

流年faye 2007-03-29 19:14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二十五章 太清一和

直至用过晚膳,妫语方才回宫。虽略有倦色,却仍是往安元殿走。宫人掌着灯笼前前后后地簇拥着她。然而在整个禁宫浓郁的黑暗中,妫语觉得,她这一方的光亮是如此脆弱而飘渺,仿佛风沙一起,就会吹灭似的飘摇。

禁宫依然是很静的,除了风声,便是晚虫低吟,偶尔有惊月之乌飞过,带过凄风似的啼声。因为是春日,还稍稍生动些,清晨一起,总有百鸟啼晨,再挨一会儿,便是蜂蝶争春。她微合了合眼,神色淡明,在灯笼明明晃晃照着的夜里,忽隐忽现。

"今儿有什么要事么?"落座后,妫语扫了眼堆在面前的奏章,一手取了翻看,一边执了朱笔。

"回皇上,台谏院正卿何秉有一道表疏。"喜雨由衣袖中抽出一本奏折,呈了上去。

妫语将"准奏"二字写在方才取阅的那道表折上,才将笔一搁,把折子接了过去,"他说了什么?"

"何大人参劾常玄成将军私调兵马。"喜雨说得沉稳而小心。皇上是早一步授了密信给常玄成的,但有些事,终究不能摊到台面上来讲。先斩后奏,终是不合礼法,且有乱朝局。

眉峰一拧,妫语将手中何秉的表折粗粗一阅,不由叹了声,"文臣武将,文臣重法统,君命至上。武将尚战机,君命有所不受,自古难调啊!"

"皇上,要留中么?"

妫语想了会,心中已有决断,"不,不必。明日早朝时廷议吧。立条规矩出来也好。"她眸光沉沉地看了会灯烛,忽然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喜雨微怔,随即回道:"四月初十,皇上。"

"四月初十......制科近了吧。"她忽然转回脸来,"算科进士的名册誊出来了么?"

"已呈上来了,在这儿。"喜雨在一叠子奏本中抽出了礼部的公文。

妫语细细瞧了遍,"明儿罢朝,将前十子召来安元殿,朕要见见他们。"

"是。"

"对了,孙须的伤养好了吧?"

"回皇上,孙将军的伤早已养好。"喜雨脑中灵光一闪,摸着女皇的意思,就又补了一句,"已于三月前便入营练兵了。"

妫语朝他瞥了眼,微微一笑,带上了几分明了的嘉许,气氛顿时一松,喜雨自觉,不由也跟着放松了崩紧的面皮。

"那你拣个日子,咱们去看看他练的兵。"

"是。皇上。"

"诸位臣工,昨日台谏院正卿上了一道劾表,劾的是常玄成。今儿,大家便给议议。"妫语淡淡一扬手,"知云。"

"是。"知云接过奏章,清越的嗓音便在紫宸殿中回荡起来。

"臣 闻兵者,国之利器也。其刃既能伤敌,亦能伤己。非亲掌于君王之手,弗能也。令不擅出,方为保国之用。今安平果毅都尉常玄成矫诏出兵,虽后确阻匈奴于洮关之 外,然其行不惟君命。名不正,师出乃私,于国君之安危,实不可不正刑名。陛下严法初修,始发大号,若姑纵其行,便为二言,如此,八表生疑心,四时失大信。 臣诚智识短浅,窃为陛下惜之。故请奏劾都尉,以明国法。"

知云的声音一落,朝堂上蓦地静了一阵子,又复热闹起来。众臣都开始私相议论,各持己议而争。何秉四平八稳地站在一侧,一向耿直而沉默的面容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柔和了过刚的气息,似是一位欣慰的老人瞧见了子女的成材而终能独当一面的情景,期盼已久,而终于到来。

妫语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把目光放到闻谙身上。闻谙一怔,似是不解,一旁的水扬波却悄悄在一侧说了几句庆。闻谙点了点头,便出列朗声道:"皇上,臣以为常将军虽有过,然不足以罚。"

这 一声话落,朝堂里又一静。孙预颇有些思量地朝水扬波看了眼,继而又将心神放在闻谙接下去说的话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审时度势,胆大心细,弼 违救失,不以自身为念,终使洮水郡得以保全,匈奴强兵得以被阻关外。此为舍己身之义而救国于危难之举。臣以为非但不罚,反应嘉奖。"

孙预瞧 见妫语缓缓点了下头,心中忽然有些明了。常玄成是老将,用兵素来颇有章法,且因长居军中,又心细如发,比之胡前自是资历老得多。因此,对于朝廷与统兵之间 的微妙对峙,他是极其洞明于心的。又兼之为人谨慎,会连支会朝廷一声都没有,就发兵救援么?且他统率的还是三州的兵力,没有君主的授意,他再救急也调不动 三州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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