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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55)

“真的不行么?”我看着军图有些泄气。要是虞靖在就好了,她最擅长想奇谋,屡屡有出人意表的主意。

儒辉抚着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先过了朱毕在济埔一支军就可以。只是,朱毕有乌州的邱御幸在背后撑腰,依我军现在的形势,这邱御幸还是暂且不要招惹的好。”

“那么换条道呢?”取韩清并不是非得在平怀以后就直往桓河方向走啊。

“换条道?”儒辉眉峰皱得紧紧的,“那是得不偿失的一条道。”

“你是指连路都是硬仗?”平怀以后不往桓河走,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取道江城,但那真的是一路要打过去呢!

儒辉转头看我,“并不是怕死,只是牺牲不起。”

“我明白。”我认真看住儒辉,“你不是这种人。但是,这一路仗由我们打与由六爷打并无区别,要打下来的,仍是要打下来,只是迟早而已。”

他叹息一声,“那可真是出生入死的一路啊,你真的想要亲自来?”

出生入死……虞靖难道不是出生入死?六爷难道不是出生入死?在这里谁不是出生入死?我又何能例外?“我们再上一道公函吧!乱世之中,又有谁有真正的平安幸福呢?”

他蓦地一震,仿佛触动了什么,一时呆在那里。

我不解,“儒辉,你……”

他有些惨淡地看我一眼,“平澜……如果有一天,天下还未呈平……你会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啊!离开……“离开之后我又能去哪里呢?”乱世中,天下未平,六爷肯放我么?就算出得了这里,我又能如何?回蒙乾镇么?那里还适合我回去么?爹娘、师傅、姐妹……沾染了天下之争的人谁又能真正平安幸福地呆在那儿?

“如果……如果我带你走呢?”儒辉抓住我的手,眼神认真而激越,“你已经为这里耗费了太多心力,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带你走,你……你跟我走吗?”

儒辉!他……他竟然跟我说这样的话么?“儒……儒辉……”

“会吗?”他看着我,执着地要着一个答案。

我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走,我的确想……可是,这里有我太多的牵挂。我放不下的,有虞靖,有燕巧,还有……六爷……我放不下的。放不下那一夜水纹湖畔的承诺,放不下对着太妃画像下的那一个誓言,放不下那一双清幽中闪中惆怅的眼睛……太多太多。“儒辉……许多事,身不由己。在这里,或许不快乐,但我有守下去的理由……我……并不自由。”

“是指你的心么?”他依然看着我,坚定得像要动摇我并不绝对的心意。

我不敢再和他对视,只是缓缓抽回手,“都有。”

他放开我,笑了笑,那笑容里,依旧诚恳而渺远,他轻轻拍拍我的肩,“你所在做的都不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你真的可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些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儒辉……”

“好了,你我先把公函上要说的拟出来吧。这次得由你全权来写,否则可能又得搁浅了。”他淡笑,声音已回复往日的平静与温雅,一时间我竟觉得刚才的事只不过是一场虚幻。

儒辉……

第 37 章

六爷同意出兵的军令终于在四月初三到了东丰,同来的还有李延亭将军及其所率的两万兵马。之前还有些摇摆的心在接到六爷的兵符时,忽然就沉淀下来。毕竟六爷是以天下为重的人,那这场仗,我可以打得毫无后顾之忧了。

四月初五,我军出发。我依旧坐我的车,左梧依旧是我的护卫,但这一次,他已是一个统领三百人的校尉。儒辉有他的队伍,而六爷显然也给了我兵权,意思上并不是让我只做个参机军务的幕府,而是真正的领兵上阵,因为鲍协让、李延亭都是归我统领的。

四月初八,八万大军来到离江城十里的葛岩下寨。江城守将是素以打仗凶狠著名的马原,他正值壮年,又武艺高强,但江城其地,并非难攻。儒辉正面佯攻,而我则是率了一万兵士由小径直取其城,马原虽是武艺过人,但毕竟一人难敌一军,说降不得,被乱箭射死城下。不管怎么样,江城拿下得总颇为顺利。

而后,我们一路往东,虽不是场场都胜,但至少也是十中拿下八九。打得激烈,也打得辛苦,一个多月下来,我们居然已开辟出了一条路。

只是我在这期间接到了虞靖传给我的一封密信。上面所写的居然全都是谌鹊的一些事,有一些颇为可疑,几乎可算得上罪证了。初拿到这封信还真是吓了一跳,并不为谌鹊的所作所为,他这样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越权徇私在所难免,而这其中当然也有些事情是连六爷都无法容忍的。这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虞靖为什么会想到要去动谌鹊。她那个性子,灵变大,也意味着定不下来,沉不住气,而对付谌鹊,这会是致命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呢!真是一刻也不让我安心啊!我当即就回信给她,让她停手,把以前所掌握的都给毁了。谌鹊的事到时我会一手处理,我在六爷身边的时间比她久,各方面的牵扯我比她熟悉,要打压谌鹊,我已有主意,虞靖根本不必要冒这个险。不被他知道倒还好,一旦被他听到风声,以谌鹊的手段,虞靖会有危险的。

我怕她那死脾气不肯听我的,就写了封信到燕巧那里,让她劝劝。好在虞靖总算听劝,答应不再插手,至此我才松下一口气。谌鹊……先搁一下,等到把平州夺下之后再着手动作吧。

五月十一,我和儒辉已顺利攻下南亭,但难办的还在下一个地,九茶山。九茶山地势并非最险要,却是极难打的一处,因为那里有丰化双杰之一的黄天正。此人享誉四十多年,虽现已年愈花甲,但其谋其略,往往让人防不甚防。对我来说,这是幸,也是不幸,作为谋臣,当然我这个身份多少也有点不伦不类,但相信每一个在军营里呆过的人都有这样一个愿望,那就是武可敌鲜于,谋可算双杰。鲜于将军与丰化双杰,已是这个世上,人们心中的一座高峰。昔日的双杰今已剩下黄天正一人,另一杰于三年前因病过世,而本在豫王麾下效力的黄天正不知为何,弃明主而就一个地方小霸,当时也是让人极为想不通的一件事。

如今要碰上他了,我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激动。黄天正,高山仰止啊!相信儒辉的心里也是一样吧?不然不会说好要我合计合计的,但在帐中坐了大半天,却只是看着军图一句话也说不出。

说到儒辉,又想起出东丰前那一天的谈话,事后他只字未再提起,举手投足间也与往日无异,让我本来还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儒辉,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澄明如镜,明镜如水。

“我们先别忙着进攻,还是得看看情形再说。”

我笑,儒辉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废话了?“嗯。”我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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