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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49)

“给我打。”还道有人能护得了你么?我出口得平静又冰冷。

兵卒立即抡起木棍一下打了下去。“啊……啊……”丁泉只是叫唤,声音凄厉,“小的冤枉啊……姑娘……”不过三下,丁泉的背上已皮开肉绽,“啊……姑娘饶命……饶命啊……小,小的招……小的招了。”

“停。”

“……当日……小的是……是去了‘祈婆香会’,买了五钱……五钱‘风偃’……”

“谁让你去的?”

“是……是……秋夫人……”

“继续打!往死里打!”好哇!死到临头还要往秋航身上泼脏水。

“啊……啊,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啊!”

“平澜姑娘,这样下去可不成了屈打成招了?”栖华冷着脸上前一步,“姑娘何必这么麻烦,你想让谁死,还不说是你一句话么?”

我淡淡一笑,“栖华姑娘这是着什么急?”

“你什么意思?”

“沈伯。你搜查小菊的屋子,可查出什么没有?”

沈万祥捧着一个包裹上前,“这里是一张生死契和一百两银子,还有两颗夜明珠。”

“生死契是谁的?”

“是菊妈的。”

“……夜明珠……我记得曾经是地方上献给六爷的礼吧?”

“是。一年半以前,因栖华姑娘办事利落,六爷就赏了她两颗。另两颗还在库房里收着。”

“这……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栖华大叫起来。

“那你的呢?”

“我……我的……你陷害我!”

“我陷害你?”我冷笑,“丁泉,你还不说实话么?”

“是……是,小的说……说实话……是栖华姑娘叫我去买的……说只要我做得好……她会给我一百两银子……小的……小的发誓,……小的事先绝不知道这药是……是毒害公子的呀……姑娘开恩哪……”

“你血口喷人!”栖华冲上去拉他。

“你还有何话说?”

“不是我!不是我!”栖华瞪住我,满目愤恨又惊惧,“你是要陷害我……”

“凭你么?”我站起来,“沈伯,劳烦你先栖华暂且关入大牢。”

我扫了眼一旁瘫在地上的丁泉,声音冷极,“将丁泉拖下去,杖毙。”

“啊?姑娘……姑娘饶命啊……姑娘……小的真的不知情啊……”凄厉绝望的声音盘旋在心底,却是拘缘的,是秋航的,是张烟的,是修月的。

“左梧。你拿这块令牌去谌先生处,调五百兵士,将‘祈婆香会’给平了,一个不留!”

“是。”

我面无表情地走回我旧日的住处,胸口疼得让人打颤,但浑身却是冰凉僵硬得连抖都抖不出来,似乎四肢躯体已与感知脱开。栖华,我后悔,为什么当初就没有除掉她!

门被推开又合上,枕霞跪在我面前,我看着她,意料之中。“映画是你杀的吧?想替栖华瞒过去。”

“是。”她很干脆地就认了,“姑娘,我求您网开一面。栖华她虽是从犯却未必是主谋啊。”

“从犯?所有的事应该是她一手策划的才对吧。时至今日,你又何须再瞒我?”

她咬了咬牙,“小菊房里的证物有可疑,栖华她绝不会拿六爷赏她的东西给别人的。还有,单凭那个丁泉的一面之辞也不能定栖华的罪啊。”

“你也知道一面之辞不可定罪,可当时你怎么做了?我现在不过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是,单凭丁泉一面之辞是不能定罪,因为还有可能翻供,但他现在已死了。哪怕是冤枉了,也是死无对证。

“我可以明白给你一句话,只要事情是她做的,证据的多少与真假只不过是服从众的方法。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就让她老实认了,别再扯到几位夫人身上。否则,你自己也明白她的下场。”

她看着我,忽然就一迭儿地给我磕起头来,“姑娘,姑娘,求求您。您就高抬贵手。就让她活着好不好?斩手断脚都随您,只要您能让她留口气……您也有姐妹之情,我们三姐妹一路相依为命……”

我看着她,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和她好像,她也为了她的姐妹……本来还想动她的心不知怎地就软了下来,“枕霞,你有百般智慧去替她掩盖真相,却难道不能阻止事件发生于万一么?你难道敢说事情发生之初你毫无察觉么?你难道敢说自己毫无默许之心么?”我深吸一口气,“事情到此为止……枕霞,我已对你仁至义尽。要不是看在当初入府,你对我们七个颇多照顾,要不是念你照顾拘缘平安生下孩子,你以为你们三姐妹只会死一个就够?你小妹摘桂,你敢保证她毫无牵连么?”

她瘫坐在地,我走出去,“劝劝栖华,让她认罪。也少受点苦。”

我转到隔壁,是燕巧的房间。她却不在。她在哪儿呢?我到府中已有一天了,她在哪儿呢?我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我也有许多话想问她……她为什么不见我?拘缘为什么就那么死了?闿儿的事并不简单,看似栖华一手操控,可是……为什么燕巧给我的信中对此事只字不提?燕巧……千万不要让我怀疑你!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站立不稳,我慢慢坐了下来,紧抓着房门前的木梁,忽然感觉好冷,浑身止不住地抖起来。

“平澜!”

我猛然抬起头,燕巧从拐角处跑了出来,扑住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不该让你来。不该让你来的……平澜……”

“燕……燕巧……”我抱着她,一个月来的担心,一个月来的愤怒,一个月来的委屈仿佛一下就找到了缺口,我抱着她,紧紧抱着她。

“平澜……”她轻拍着我,直到我哭够了,才将我扶到屋里,倒了杯热水给我。她坐到我对面,“平澜,事情至此就好。不要再过问下去了。尽快回去吧,好么?”

我一下扔掉杯子,抓住她的手,“你在信中对此事只字不提,为什么?你知道什么内情?你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不告诉我的,对不对?”

“别问了,别问了……你知道了只会更难过……”

“你告诉我,告诉我……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你对我避而不见,你一定知道的,燕巧。”

“你何苦一定要知道!不值得的,她们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心一凉,只觉眼前一片红雾,“她们,她们真的……”

“是,是。”她哭着抱住我,“秋航和张烟确实是不清不白,拘缘也并不那么无辜,还有修月……她们个个都算计着……平澜,怎么会这样?才不到两年,人世沧桑,人心全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只觉有把锯子在胸口上拉着,比当初那当胸一剑更来得冰冷刺骨。痛到极处,人是不是就会变得麻木?耳边只有燕巧的伤心控诉,“……我不知道现在还能相信谁……平澜……平澜……”

我抓开她的手,我要去问明白,问明白!张烟,修月,垂柳阁,藏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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