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后策(出书版)(25)

我不羡花前月下,也不慕繁弦清歌。复仇,对我毫无意义,帝业,与我擦肩而过。眼看天下狂澜,金瓯破碎,我只能取男人一个“信”字。红尘中,愿携手来去,冲过壁垒。

原来……当年那虞姬自刎于末路英雄,乌锥名马之侧,也只是为了一个“信”字?我恍然大悟。那么,我应该信谁呢?

我正想着,阿宙已经吻上了我的唇,他这次的吻,与过去不一样,旋着风雨而来,势不可挡。我微微张开了嘴,他的舌尖绕过我的舌头,注视着我,他凤眼里淡淡的不安被一扫而光。他仿佛在我的口中发现了幸福的秘密,吻得更加果断和热烈。我全身都战战兢兢,有一层玛瑙般厚重的红光冲上了脑海,雪籽飞舞,鸟声啁啾,在这个被他引领的陌生的世界里,我学会了,放弃便是幸福。

他的手指穿过我的衣裳,爱抚着我的脖子,胸脯,和肋骨,好像我的身体里藏有一只受伤的雏鸟。他自己的衣领敞开着,他的喉里有颗魔力的象牙棋,在他的动作中诱惑人投降。我清醒过来,摇摆着头,一定要离开他。在桑树林神圣的祭祀里,我不愿他获取更多。我甚至并拢了双腿,用手指去拒绝,可是我的手在肌肤所触湿润的惊愕中,变得绵软。当我发现,我的肢体都在叛乱,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雨声激越,我昏昏沉沉,眼睛一闭,水珠就落到了肩上。他沉闷的叹息一声,把自己的脸贴着我的脊梁,双手不再动了。好像我的背脊,才是最终的港湾。

我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满脸是泪,冰凉凉的。阿宙抱着我,许久沉默着,微微在喘息。

“我不能在这里……”他下定决心似的重复说:“不是这里。也不是今天。你是我的妻,我不能……我要选个最吉祥的日子,把你带进我的家。夏初。”他的嘴唇碰到我光裸的肩头,又迅速离开了:“将来你给我生一个儿子吧。属于我和你的儿子。那我即使死去,也等于不死了。”

他的声音比雨声更激越,我默默的拉好了衣衫。走到了雨中,我摘了一颗桑椹,又回到岩洞里。我自己咬了一个,又无言的将另外一个给了阿宙。

你给我吃莲子,苦中带甜,我给你吃桑椹,甜中带酸。

他躺在地上,细细品味。这个少年,虽然方才那般大胆,但现在又乖乖的。精美的鼻翼翕动,夜风里的云彩般纯洁。

“好吃。可小虾,如今我想得琐碎极了,你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你讨厌什么……你爱吃什么……你父母的墓地在哪里?说起来似乎我第一次认识女人。”

我这才说:“你若尊重我,我才会尊重你。你就是天子,我若失望,也总能离开你。”

他示意我枕着他的手臂,我就枕下了,他帮我把衣服合好,用手掌擦去我脸上的泪和雨水。

我们都是一夜未眠,此刻都觉得疲劳,就在雨声里睡着了。

我在梦里,也是不安稳的,隐约梦见阿宙在和别人说话。

我侧脸,没有了阿宙的手臂。我不翻身,对话陆续的传进岩洞。

“您本不该出现在锦官城的……太危险了,主人对此……要不是您沿路留下标记,小的也难找到您……”有个男子的声音,我不熟悉的。

阿宙答道:“已做了,又怎样?我也出来了。你们不找我,我难道就不来?……一切还是按计划行事……”

“是。众人不明所以,小的都命他们在桑林外的山口处等您命令……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定要敬她,和对我一样。”

“遵命。”

我坐起来,一会儿,阿宙走了进来:“夏初,我们上马吧。我把这次事情办好了,我们俩就更顺利了。”

我还是疲乏,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点头的意义。但我不能反悔。

我们上了马,出了谷口,雨倒小了,但山里的水流比往常湍急多了。

玉飞龙徐徐而行,全没有昨夜的奔命。

一匹马跟上我们,马上校尉打扮的人默默无言。

几十匹马围上来,他们齐刷刷行礼,似乎有人称呼道:“殿下……”

阿宙?他们叫他殿下……我是听错了?

阿宙在平原上忽然加速,我恍惚间,看到一批批的骑兵跟了上来,阿宙依然和我当先一骑。

最后,一望无际的白色军营,和着绣龙的军旗越入眼帘。

一个人喊:“赵王殿下来了!”

“赵王殿下来了!”几十个,几百个人接着响应。

我惊愕的看了一眼阿宙,他傲然的在马背上,凤眼里有着高贵不可侵犯之气。

成千上万的声音欢呼起来:“赵王来了!赵王来了……”

雨水没有带来洪流,但是此刻对我不啻山洪爆发。

我的脑海里,各个片断连成一片,赵王!两个字刺的我疼。

北帝四个弟弟,二弟晋王廷宇,后面依次是赵王元君宙,魏王元殊定,燕王元旭宗。

赵王,燕王,魏王,北海公主,全都是北朝先帝最后的宠妃杨夫人所生。他们,与北帝和晋王年龄相差许多。

五爷,阿宙,赵王……阿宙,原来你就是元君宙!

元君宙紧紧的揽着我,正如从前一样。但是他还不知道,永远不能一样了。

逃,似无路可逃。可我别无选择,还是要逃!

第十三章:抉择

同样是初夏时光,同样是巴蜀山地,同样是王师大帐,同样是主帅幕后。

我却如坐针毡。因为那个主帅,并非我的父皇,而是北帝之弟。

女人,对谁是父亲,无从选择。对谁是男人,却可以选择。

我母亲曾说:人最难从一而终。夏初不改初衷,只要自由。

况且,阿宙既然是元君宙,除非他肯放弃所有,不然我如何能作为弟媳,出现在皇帝元天寰的面前?与他的相遇,不过是又一场劫。

“太尉惨死,蓝羽贼猖狂,此耻不消,我等如何回京面圣……?”一个年轻的将领大声地说。

阿宙倒是沉稳,他的声音有种王者尊严:“太尉已死,诸位已然不能效忠于他。本王既然与他是手足,又领兵五万,本乃皇上派来增援大军的。危机如此,本王当仁不让,要与蓝羽军决一死战。是否耻于见皇上?那要看后面的日子诸位如何行事。皇上向来明辨忠奸,宽宏大量。此刻起,请莫要说孝忠本王的话了,亲王也不过是皇上马前卒而已。我军只独尊皇上一人,灭蓝羽,定四川,是为了雪太尉之死耻,更是为了皇上的天下大计。”

元君宙与将领们的对话一句句传进我的耳朵,我思前想后,脑子里格外清醒。

我既然下定决心要逃走的,哪里还容许自己糊涂?

听着听着,外面的男人们一本正经。我倒是忍不住想笑,思前想后,原来如此,好厉害的一局。什么仁义道德,手足兄弟,都是冠冕堂皇的话罢了。

元廷宇身为太尉,不知收敛。他任事太早,党羽已经威胁北帝。北帝为人,岂能容他人安睡在卧榻之侧?因此他不能不除他,即便廷宇是其兄弟。元君宙被发配来四川,初看起来似乎是因为阻挡皇妹婚事触怒皇帝,实际上却是北帝安排到四川的一个备用的“帅”棋。也许阿宙自己都不太清楚。他送我到青城山那日,虬须大汉等人就是要护送他“回去”,不久后,阿宙就知道了元廷宇的必死。他来都江堰之前,去了剑门关,就是要调动关外的五万军人。他们已经在今日午间,急行军到北军大营。现与廷宇残军,被统编成一支十一万人的大军。

上一篇:天之苍苍 下一篇: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