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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出书版)(106)

忍不住为他叹息,又念了句佛。我这人曾患得患失,有欠自然之道,从今日起,也该多为全局考虑。南朝都城,已在我的袖中。我曾经不愿面对家仇,那也是不愿面对自己。现在也并不是要报复,只是想见证下,苍天是否公允。若是我的,有一天,总该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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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贵嫔葬礼,办得隆重,而郑家的罪名,却只是以儿子密谋刺杀,连带父亲,被公布了,主要的同党全被下狱或者发配,再无一个死刑。其实流放到不毛之地,或者说永远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牢,跟死也差不多。幕后之人,并没有查出来,西北豪强,表面上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反应。阿宙,在上官的照顾下,于宫内的偏殿养伤,连惠童都奇迹脱险,到底我这平日不够虔敬之人,没有白念佛。

月挂霜林寒欲坠,我数着手指掐算,元日前一夜,上官和杜昭维终于被元天寰邀请到桂宫来。

我并没有走近。只见杜昭维向元天寰淡然陈述,面露真挚恳切。

他举止沉稳,即使离开,也是穿过珍珠帘,以手捧轴,下帘至地,缓缓拱退。

我这才到了近处的屏风,听上官道:“我都跟赵王说了,他没有意见……要是你去瞧瞧他……他会好受些。”

元天寰注视手中的空夜光杯,里面似乎凝结着泪。

他回答上官,用了胡语。上官笑道:“你弟弟要是还恨你,为何做梦到叫你呢?哎,我小时候特别崇拜你,觉得你无所无能,无处不透,但长大了……你……总算是个人。不错,人们说兄弟如参商,然你是皇帝,人君如太阳。白昼不会见星。虽有黑暗,也是昨夜,你以为我此话如何?”

“嗯。我这次打了他也不悔。而且一举两得,失宠的皇弟再去凉州,也就不奇怪了。我两年内要平西北,五弟若这次去,也许他真的能成为一颗最亮的将星。”

“赵显呢?你是想把他留在北疆肃清柔然的残余力量,不是吗?”

“不错。赵显毕竟毫无家族背景,此刻回到京城,容易遭人妒嫉诟病。为人妒嫉者,若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就容易性格狂傲,或者变成愤世嫉俗。我在蓝羽军从行伍提拔他,不是让他受空闲的小人欺负的。就是好刀,也要放到磨刀石上,才能快。”

上官凝视元天寰,月色如水,眸子中温柔而坚定:“我也这样想。等到你总攻西北时,也不需要动用赵显,免得南朝得知我们全部实力。到时你让我去西北吧,我曾答应过元君宙,和他一起打一场胜仗,不能食言。”

元天寰肩膀一动:“我哪能坐在这宫里,看你鞠躬尽瘁?”

上官又一笑,月光下的青衫,青翠如长空碧影,飘逸无匹:“明天就是新年了,开春老男人也要成家了。别总是想着打打杀杀,太煞风景。我鞠躬尽瘁,也要看为了谁。我要是死了,能换到你治好天下,也是含笑的。不过我也不容易死,凤,能浴火重生嘛。”

元天寰给夜光杯内斟满了酒,让给上官喝。上官偏过头,瞥到我:“桂宫殿下出来了吗?”

我点点头,从自己背后,拿出礼物双手送给他,我想了很久,好像野王笛给上官先生才最合适。元天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元天寰问我:“这是给上官的?”

我微笑,又重重点头。上官先生,这笛子也许真的能给你带来生命中的亮色。请你收下,只有风华绝代,又肯为他人牺牲的男子,才可以得到这宝贝。上官的眉尖悸动。若他真的是杆竹子,夜露就会顺着他的面,落下来。他展颜一笑,接了过去,几次要开口,都被冬日的凄切鸟鸣所打断,他终于说:“良辰美景,所对挚友,不如我随意吹奏一曲,为你们助兴。”

一曲梅花三弄,上官冰姿玉态,且向笛中寻。

元天寰以指合拍,玉楼金阙,也懒得归去。

我突然想哭,但脸上只是笑。月寒此心暖。

元旦的早晨雪云散尽,晓晴池院,一点梅心,淡然傲霜,望春而发。

我踯躅在无花的桂树下,为新年做祈愿:南朝之腐,北朝之乱,都会平静。天下姓一家,才是真正的和平。到那一天,冷宫的雪才会真正化尽,我也将会把握住属于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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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晦日(待重写)

北国之春,看似最难接近,但春神富有魔力,一夜之间,积雪消融,黄草成青。

元宵节后,满月日日清减,一转眼,就快到了月末。我用过晚膳后,便端详起“水月观音图”来,太极殿内的萨珊琉璃菩萨为我所破,我总于心不安。还好元天寰又找来两个西域工匠,重修琉璃墙。这回所选图案,不再是白象上的文殊,而是莲座上的观音。我总觉得观音的眉眼,有几分熟悉,本为元天寰所绘,才有亲切感吧。

水精帘动,只听谢如雅有几分醉意,似在做诗。圆荷拍手道:“谢公子你的诗真好。”

如雅抱着猫儿诧异笑道:“你竟听见我的诗?喜欢哪一句。”

圆荷结结巴巴:“……我……没听真切,我是说……公子念出来的声音好听。”

“圆妹妹……”他的声音放低了:“你还是不要听懂我的诗好。”

月光一扫,观音的眸子闪动,我唤道:“如雅?”

如雅应声而来:“姐姐的嗓子倒恢复得快,可不同以往了。”

我笑:“这我自己倒是没有觉出来。”

如雅说:“旁听者清。过去是泉水叮咚,如今是风入松林,不像公主,像个皇后了。”他抚摸着猫儿:“姐姐,为朝贺大婚,西北豪强数日之内都到齐全了。肃州李家主人李圣德,带着他小妹第一个到,献给朝廷的马匹极为肥壮。甘州的豪族鱼氏首领鱼济民的祖母酒泉郡夫人也到了朝廷,这位老夫人当年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呼风唤雨的能人。还有沙洲敦煌的索家的继承人索迁也来了,传闻这位青年十分愚钝,连简单数字都算不清的呢……”

几十年来,河西四郡,除了凉州勉强为朝廷所控,其余三州,肃州属李,甘州姓鱼,而索家,等于沙洲敦煌的无冕之王。索氏……还与我有点渊源呢。我缓缓的将水月观音卷起来:“如雅,你听说长安的一件新鲜事了么?”

“啊,是入京的舞马团吗?这几日长安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呢。清一色都是由美丽的女子指挥,那些马儿会随乐起舞,十分有趣。我也去瞧了一眼,不过我觉得其中蹊跷……”

“蹊跷?”我问:“你是说女子和舞马们的主人?”

如雅正要说下去,元天寰在屋外道:“处处闻舞马,连这里也说舞马?”

如雅噤声下拜。我等元天寰入内,仰头微笑:“奇怪了,人人都可以说舞马,我们就是与世隔绝的。看不着,还说不得?九重宫阙都有窥凡间的地方呢。”元天寰含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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