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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苍苍(54)

明明是那么关心着的朋友,却为什么突然又在今天,刀剑相向?

她不能明白。

“王风。”一侧的席位上,秋声道长轻轻出声。

“是王风。”雪真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的看向石上,“老衲还以为,这一生再也看不到王风了。”

“王者之风,四海臣服……”缓缓的接口,秋声道长的目光,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原来就是这样。”

距离凉亭很远,虎丘山上的云岩寺塔下,站在一身淡色衣衫的女子身后,那个雪衣的年轻人终于轻叹了一口气:“老师,真要把阿来和萧兄,逼到这个份上么?”

轻淡的开口,在脸上蒙了轻纱的女子,并没有多少情绪:“自最早的相交开始,他们应该已经明白了,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她的话声很冷:“早就知道结局的事情,却还是去做,是他们自己蠢。”

“蠢么?”雪衣的年轻人居然笑了起来,“我倒觉得,如果能跟他们一样蠢,此生无憾。”

一震衣袖,他微微躬身:“我也要去到比武场中了,怀雪不在老师身边,请老师自己小心。”

通报完毕,衣衫盛雪的年轻人转身,快步走往人群之中。

注视着他消失的身影,淡色衣衫的女子默然静立——这孩子的白衣上,马上也将沾染鲜血了吧。

就像徐来一样,这个总是温和笑着,女孩子一般秀美的孩子,马上,就会被鲜血染红白衫,浴血奋战。

微微合了合眼睛,女子挥手,淡淡的开口:“艺柳,人都布置好了么?”

淡绿纱衫的少女从云岩寺塔下慢慢走出,俏立风中,一笑:“回教主,间柳堂下八分坛的弟子以及清风堂下十三分坛的弟子,已经遵照老师的意思,围在虎丘山下的必经之道上,水月堂七分坛的弟子以及泽黛堂十一分坛的弟子,已经赶到了虎丘之上。至于武舞水李半乐景秋明宋霖风四位护法,和教主带来的总堂弟子,想必也已经蓄势待发。”

长长的通报说完,那少女又是一笑:“大致的情况就是如此了,请问教主,我们还是依计划行事么?”

“依计划。”再也不向千人石上,那两个殊死搏斗的年轻身影看上一眼,淡色衣衫的女子也转身,走向山下。

一条淋漓的血线,自剧斗的人影中溅起,落梅一样,倾洒白衣。

刀光和剑影再也不动。徐来胸口的前方,轻放着一只手,虚按在他的心脉之上。有一柄银亮的刀刃,正穿在手心上,鲜红的血顺着手腕,和修长的手指,一滴滴滑下,落在徐来的白衣上。

那是本应贯心的一剑,颠毫的交战中,徐来始终是差了那么一步,被迎面而来的那道青色的剑光击碎刀劲,无力回天。

刹那的时刻,那一记刺向徐来的长剑,被极快的收回袖中,于是他的长刀得以挥出。

没有挡住冰冷的剑刃,却刺穿了按来的另一只手掌。

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么激烈的剧斗中这么做,简直是胡闹——如果那一记长刀,不是来胸前回护,而是拼力抗争以求两败俱伤,那么被贯穿胸膛的人,就会毫无疑问的替换成他。

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赌——赌能够不伤到对手的结束打斗。

伸出左手,点住右手伤处周围的穴道,萧焕把手从徐来的刀上拔出,薄刀刺出的伤口不大,却很深,鲜血还是更快的涌出,他抱拳:“徐堂主,请转告贵教主,萧某不愿归附,中原武林,也不愿归附。”

不大的声音,温和坚定,被渐起的秋风,送出很远。

被这一场剑风刀浪震惊的武林人士这才清醒过来,立刻有豪客举起手中的兵刃大声附和:“说得对!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

“灵碧教欺人太甚!”

“有本事拼个你死我活!”

“死也不归顺!”

……

零零落落的喊声,逐渐汇成一片,到最后,整个虎丘,都回荡着振奋的口号。

大声的呼号里,徐来反手甩掉银刀上的血滴,冷笑:“好一帮狂妄之徒,在这里大放厥词!”

回过长刀,他淡然开口:“只不过我却没有办法让这群狂妄之徒闭嘴而已。”话声未落,他反手,将雪白的刀刃,刺入自己左肩。

窄薄的快刀,利刃没入大半,有鲜艳的红色,极快地从白色的布料下洇出。

鲜血随着银刀的拔出溅开,徐来的白衣,半边染红。

长眉挑起,徐来一笑:“我败了。”

潇洒转身,一袭染血的白衣,飞扬依旧。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激愤逐渐平息虎丘山上,所有的目光,都聚在留在千人石上的那个青衣的年轻人身上。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见开口,也不动。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缓慢的落在平整光滑的石面上,沾染成一片。

前一刻,这个人还是臭名昭著的杀人凶手,然而下一刻,他就变成了独力抵御魔教首脑的侠士。

这么快的转换,让人措手不及。

他们该怎么办?如同刚才激动下喊出的口号那样,冲上去同灵碧教决一死战?可是灭顶的灾难明明还没有冲到眼前。

尴尬的静默中,凉亭内突然冲出一个淡绿的身影。

“萧大哥!”那个少女焦急的大叫着,不打算掩饰心中的担忧,也不打算回避无数道射来的目光。

她径直冲到空出的石心上,在众人的瞩目中,握住他受伤的手臂,抱住他的身体。

紧接着,她扭过头冲石下的人大喊,眼里分明还有尚未擦拭的泪水:“你们都是傻子吗?就这么看着萧大哥为你们拼命,你们就打算靠他一个人替你们挡住灵碧教?”

带着些稚嫩的清脆声音,回荡开来。

有人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不管那个人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事,现在危机的,是江湖的情势,而那个人,替他们挡住了第一波的腥风血雨。

空中凛冽的射出了一条白色的丝带,矫矢的长龙一样,横过千人石上的天际。

丝带一条条射来,就像从一角里,炸开了一朵白色的焰火。

丝带落入手中,四个淡绿的身影飘然落在千人石上,互相连接的白色带子,瞬间在石上结成一个白色的带网。

“萧云从,”风吹起灵碧教大护法武舞水的淡绿纱衫,“你伤了本教堂主,还想全身而退?”

虎丘山上,绿衫和白衣的灵碧教弟子,涌入进来,络绎不绝,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宛如天际那道压近的乌云。

27

“真的危急了啊。”虎丘山下的茶社中,白衣的文士用折扇叩着手心,笑着在面前的棋盘上落下一粒黑子,“先生您说,究竟谁会是赢家?”

“谁?”褐衣的中年人起手,指间一粒白子落下,“赢家?你问什么的赢家?”

白衣文士合扇沉吟,再放下一粒黑子:“自然是山上正激烈的这场武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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