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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曾说爱你/那么遥远,那样明亮(68)+番外

这句话如同带着魔力,他没过多久就合上双目,只有长长眼睫,在眼窝上投下淡淡阴影。

墨远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阒静的深夜里。

苏季还坐在他的床前,握着他冰冷的手,她感到他的手轻微的动了下,然后她连忙抬起头,就看到他缓慢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还陷在梦境中,他的目光还带着些怔忪,却在看到她的脸后,立刻就流泻出了满溢的柔和,她看着他勾起苍白的唇角,对她轻声说:“小月……”

他终于又叫了她“小月”,自从他在天台上这么叫了她之后,有些什么东西,就像从深埋在地底的盒子里被放了出来。

于是在初醒的时刻,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叫了出来,好像那些痛苦的回忆只是一个幻梦,梦散去了,她还是他的“小月”。

她想要回应他的呼唤,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开口,她就看到那正温柔看向她的双瞳中,逐渐浮上了其他的光泽。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那里面分明没有丝毫的痛苦和挣扎,只是像一片水波潋滟的清澈湖水,却在逐渐龟裂碎去,最后只剩下满地废墟。

他略显僵硬地侧过头去,轻声咳了几下,当他再将目光转回来,苏季就又看到了他这几天最常见的目光,平静又克制,彷如镜面般毫无波澜。

苏季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一点,她突然觉得害怕,他明明就在她身边,虽然是在医院里,但这些天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在离婚后,他们很少会有这么长久的亲密相处。

可她却还是感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失去他,他离她那么远,几乎是在一条巨大河流的对岸。

墨远宁也逐渐觉察到了自己的手正被她握着,他的神色还是没有变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并开始对眼前的形势进行判断。

苏季看到他又笑了下,这次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尴尬,他的声音还是不大,带着些喑哑:“我失去知觉了?对不起,实在抱歉。”

苏季没有回答他,她在这时光流转的刹那间,感到她似乎失去了什么,不是此时此刻才开始失去的,而是远在她意识到之前,她就已经不断失去了,她竟然就那么毫无察觉。

等了一阵,还是等不到她的回答,墨远宁的眼睫就微垂了一下,他的神色还是没有丝毫变化,目光却刻意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良久,他终于自嘲般又笑了一笑:“是我的错……我不该乱跑。”

苏季没说话,只是泪水顺着她的眼眶滑落下去,流过她的面颊,又落在床边的织物上。

她已经有好几次想要落泪了,都强自忍住。

她没办法忘掉那个画面,她焦急着要找他,听到他的低咳后,冲到楼顶,就看到他一个人靠着墙壁低头坐着。

她能看到他白色的衣衫上沾染了鲜血,但瞬间的工夫,她没能看清那是哪里的血,更无暇猜测是怎么沾到了他身上。

她只看到天台漏进来的细碎日光中,他脸色苍白,白衣被鲜血沾染,仿佛是早已昏睡过去,而这幅影响,又随时都可以乘着光亮消失。

那个画面像是在一瞬间,就被刻到了她的心里,心脏里涌上来的刺痛,让她无力招架。

她从未曾想过,有一天她会因为心疼一个男人,心疼到整个心脏都是疼痛的,仿佛她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再呼吸。

像是要把被压抑住的恐惧和悲痛都哭出来,她就在他面前一直哭,哭到后来,也不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极力压抑的哽咽。

墨远宁像是看了她很久,他沉默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小月……我虽然不能很快出院,但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

她以为他是要劝她不要担心他,忙抬起蒙着水雾的眼睛看向他,小动物般楚楚可怜。

墨远宁的语气也更放柔了一些,他还是没什么力气,声音柔了后,更是低微:“小月,我没什么事情可以为你做了”

苏季一瞬间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更加茫然地看着他。

他却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想法,努力对她又笑了笑:“你别担心,方宏会帮你的,家里的事情,也有孙管家不是吗?少了我之后,你的生活并不会有太大改变”

他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可他却不是很清楚她的恐惧来自何方,只能尽力从事实上去开导:“陈家不会继续为难你的,假如他们有什么动作,怎么对付的方法,我也告诉方宏了,短期内不会出现问题的。”

这次苏季总算懂了——他醒来看到她哭红了眼睛,握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是因为她害怕他离开后,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改变。

他从来没想过她这样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他以为她会这么对他,只因为她还有事情要他去做。

苏季一直在落泪,这时却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荒诞的,而造成这种荒诞的最大因素,竟然是她自己。

她不敢再放开心怀去对待他,也不敢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于是她仍旧像原来那样,对他百般讽刺,冷眼旁观他忙忙碌碌,做好那些繁重又耗费心力的工作。

她彻底陷在她给自己划下的牢笼中,以为只有她的痛苦才是痛苦,她居然从来没有试图站在他的立场上去想过。

那么长久的冷漠对待,她甚至没有想到要给他一点希望。

所以他才始终不肯相信,她是真的爱他,没有任何企图地,只是想和他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她的家族,也不是为了她的公司。

可即使被她这样刻意忽略抗拒,他还是站在她身边,在神志刚恢复的时候,就只想着要去开导她。

她俯身过去抱住了他,他还躺在床上,所以她只能尽力将身体靠上去,将头埋入他的肩膀。

她听见自己的哭声了,带着点压抑,却又肝肠寸断。她想要说点什么,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说话。

苏季实在哭了太久,最后连墨远宁也有些无从招架。

他刚醒来实在全身无力,也只能头疼地低声重复:“小月,别哭了。”

苏季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手臂间,小动物般去轻轻蹭着他的身体。

深夜里医院很安静,能听得到窗外的风声,现在是冬天,万物萧瑟,H市的寒冷也早就降临。

墨远宁安慰她了很久都没有结果,又怕她真的哭到脱水,只能想了下,转移话题:“小月……你发现了吗?快要下雪了。”

苏季听了半天“别哭”,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同的,果然抬起脸看着他问:“为什么?”

墨远宁见她上钩了,就勾起唇角,笑了笑说:“我在天台上闻到了,风里有雪的味道。”

苏季有些惊讶地将哭得红肿的眼睛长大一些:“真的能闻到,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眼皮红肿了起来,鼻尖也红红的,样子太可爱也太好笑,墨远宁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他一笑,就带动了腹部的刀口,就又咳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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