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父不语。
怀里小家伙伸展小手，咿咿呀呀，啪一下呼在爷爷嘴巴上。
老爷子佯怒，瞪眼道：“臭小子，敢打爷爷？”
小家伙与他对视，瞳仁黑亮，一点惧意也没有，小嘴忽然一咧，咯咯笑出声。
老人家被逗得大乐：“好样的，有胆色。”长叹一声道，“爷爷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当晚，保姆抱着孩子被平安送回家，孩子脖子上多了一样饰物。黄橙橙的足金锁，用红绳串起，长命富贵，略显俗气的四字，象征着最美好的祝福。
小家伙睡得一派安然。
正如爷爷预言，这小东西就是来治他爹的。
甭管你是在书房办公还是在床上，呃，运动，嗓门一扯开，就得去伺候着。不去就一直嚎，嚎到你罪恶感遍及全身。
于是某人在不知第几次被坏了好事后，愤愤跟老婆宣布，以后就叫他“闹闹”。还没等钟浅表态，床下趴着的小猫喵呜一声，这是跟它攀亲戚的意思咩？
钟季琛挠下脑袋：“都说起名字容易事与愿违，我希望他能偶尔安静一下。”
原来如此。
只是钟闹闹小朋友误会了，从此专注坑爹事业。
转眼，闹闹两岁半。
这天周六，钟季琛回来的早，天气不错，钟浅在厨房做蛋糕，孩子被阿姨带下去晒太阳。他来了兴致，也要下楼去跟儿子互动互动。
结果一走进游乐场，钟季琛就有点傻眼。
哪来这么多孩子？足有二三十。都是跟闹闹相仿的年龄，小小的，裹着冬季厚衣圆圆的，一哈腰就能滚起来的样子。闹闹一大衣柜的衣服，一天一换样，他更是没法从外衣来判断。
孩子们在场地中间玩闹，家长们在周边看着，三三两两聊天，自家阿姨也在跟人聊。
钟季琛从未有过这种茫然，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一群小不点中间，喊了儿子小名大名，也没人应，简直是，威严尽扫。
他心生一计，大声喊：“钟闹闹，你妈又要出差了，赶紧跟我去机场送人。”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抱怨：“又要走？我不同意！”
钟季琛转过身，走两步，一弯腰将一只蓝色小肉球捞起来，夹在腋下，作势打他屁股，“臭小子，叫你也不应，躲起来看你爹笑话是不是？”
钟浅刚把蛋糕从烤箱里取出来，就听大门口传来儿子哭喊声，还有男人低沉的笑。哭声一路直奔厨房。
钟浅回头一看，小东西坐在爸爸肩头，一副睥睨世间状。一看见蛋糕两眼冒光，小脸上不见一滴泪痕。
这孩子。
钟季琛托着儿子过来，钟浅把刚烤好的可可慕斯切下一小块，送进儿子嘴里，又切一大块送进孩子他爸嘴里。
小家伙吃完大赞：“真好吃，妈妈最棒！”
钟浅再给一块大的：“嘴真甜，闹闹更棒。”
看向某人，他吃完：“再来一块。”
钟浅横他一眼，切下小小一角，塞他嘴里。
一大一小被赶上楼去换衣服，钟浅继续忙。难得有空，她要多做几种，这样宝宝就可以每天都吃到妈妈的爱心蛋糕了。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男人热乎乎的躯体贴上她后背，手臂环住她腰身。
“我嘴甜不甜，你知道。”
“我不知道。”她娇嗔。
随即被他扳过身去，脸压下来，让她亲自验证到底甜不甜。缠绵悱恻一吻后，他似乎舍不得离开，贴着她的脸颊低语：“再要一个吧。”
钟浅顿了顿：“闹闹的奶奶最近也提起这个，还说下胎肯定是女孩儿。”
钟季琛笑：“你还欠她一个孙女儿。”
钟浅抬眼：“分明是你欠的。”
“是我欠的。可我一个人还不了。”
这……钟浅低头，用毛巾擦着手上的面粉：“我想等公司再稳定一点。”她说的是自己的创业小公司，“虽然现在看势头不错，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年头一个公司从繁荣到衰退都是分分钟的事……”
钟季琛但笑不语，她恍然：“你又逗我呢是不是？”
他搂紧她：“我也不想让你再遭罪，有闹闹一个就够了。我们还是单纯体验一下造人过程吧！”
她被他的气息缭绕得也有点心思动摇，半推半就道：“晚上吧，我还忙着呢。”
他一脸坚决：“此时，此地，此身。”
钟浅的小公司已创立一年多。
在儿子半岁后，她就一边带孩子一边着手准备。
公司做得有模有样，也着实花了她不少心血。钟季琛欣慰之余，也有不满，经常恐吓她，再这样忙下去，我就把它收购了。
钟季琛最初的确不太同意钟浅创业，怕她辛苦，但他也赞同女人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小世界饱满了，就会有成就感，有自信，也更豁达。反过来更能滋养家庭和夫妻感情，所以他明里暗里还是没少支持。
钟家二老对此却颇有微词。他们思想传统，觉得女人应该做贤内助，维持家庭秩序，保持优雅从容，偶尔和太太团喝喝茶，参加个慈善晚会什么的，为丈夫加加分就够了。
而钟父在看到钟浅经营方面的才华后，又觉得她这样在外面小打小闹太浪费。这样的人才自家也需要。在饭桌上提过一次，钟浅以先积累些经验为由婉拒。儿子呢，完全就是个媳妇奴，任由她去。
老爷子专断独行惯了，十分看不下去。
小两口和二老的关系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悬着，多亏有小家伙做调和剂。
钟浅的公司专做品牌传播，本土品牌打开知名度，外国品牌打入国内市场，都需要这一环节。如今利用网络平台优势，辐射范围和增长速度更是惊人，接几个好项目便能让公司在业界亮起招牌。
她的工作内容，用钟季琛话说就是忽悠。她反驳，忽悠好了那也是学问。
最让她有成就感的一个项目，是和方莹的工作室合作。
这几年方莹的事业有起有落，经历了诸多考验，所幸都扛了过来，在几个月前举办了一场大型新装发布会。
钟浅一向低调务实。这次也是，所有细节亲力亲为，秀场全程都在台下照应，手中紧握对讲机，确保不出现一丝纰漏。
走秀结束时，方莹上台做总结词。
她依然美而优雅，又多了几分知性和坚毅。聚光灯下，她眼里晶莹闪烁，认真道：“其实今天在这里展示的，并不是我最好的作品。”
“我最好的作品，是我的女儿。”
“她从我这里继承了美貌，”她笑一下，“但是我却从她那里学到了坚强。”
台下掌声四起。钟浅在暗处，抬手擦泪，微笑。
晚饭后，一家三口互动时间。
这是钟闹闹最爱的时刻了，游戏室地板上一大盒乐高积木，摊着图纸，他戴着小头盔，站在中间，做指点江山状，给爸爸妈妈分配组装任务。
钟浅组装一个机器人遇到坎坷时，钟季琛在旁边指点：“这样不对，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