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破城锥(5)

“苗人倒也可能。”骆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却皱着眉插话道,“可我总觉得苗人第一无须跟到寒州才下手,第二他们既精于蛊毒,只需在厨房饮水中投毒,整个船队上的人都不会幸免,何必硬闯呢?”

“老骆说得有理。”刘锋不住点头,细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问骆翊道,“我说老骆,你觉得苗人会对船队投毒?”

骆翊也低声道:“启程时我已暗中安排了人对厨房严加把守,船上喝的水都是不过夜的。老爷放心。”

刘锋干咳了几声,对众人笑道:“苗人只会使些小伎俩,不足挂齿。”

一干人又开始冥思苦想,屋里这么多人,反倒异常的寂静。忽听詹柱大声道:“那么说来,便只有河西漏网的强盗了。”

人人都吓了一跳,巴阡嗔道:“河西反寇为首者都死绝了,剩下的发配在千里之外,大赦还没开始,他们能从哪里冒出来。”

“是吗……”詹柱气馁,萎靡在椅子里,叹道,“不猜了,不猜了。倒不如等抓到了刺客,直接问他吧。”

刘木回道:“着实没有见到刺客人影,若逃下船去,只怕日后还会找上门来。”

骆翊便问:“这当知会当地官府,白下的官差来看过了没有?”

刘木道:“老爷说不方便,因此没有通告白下的衙门。”

刘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带兵打仗的,总有些仇家在外。这么折腾地方衙门,也阻碍我们行程。”

骆翊却道:“老爷觉得不方便也算了,不过万不可大意。我看那刺客不会如此善罢甘休。詹将军说得极是,若抓不到那刺客,就搞不清楚他的来历,受谁指使,今后会成心腹大患。不管那刺客会不会再次行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提防,我想今晚带人在老爷房中守候,守株待兔,如何?”

詹柱听骆翊赞同他的观点,大喜之下附和道:“先生之计极妙,我愿守在老爷房中捉贼,骆先生今天累了,当早些歇息。”

刘锋喜道:“你愿意埋伏捉贼那是最好了。要论短小的地上功夫,这些人里你是拔尖的。那就交给你了。”

骆翊又将家丁家将悉数调往刘锋及其家眷前后船上,把守值更。如此计议已定,众人散去。段行洲人微言轻,张了几次嘴,别人都只当他打呵欠,竟没有人答理他,他一腔抱负无从施展,只得怏怏转回自己舱去。刚刚推门,却听靠对面船舷的舱门“吱呀”地一响,随后有人进出的动静。段行洲顿觉热血上涌,从靴筒里拽出匕首,“噔噔噔”绕过船头跑到对面,只见刘木手中端着一个木盆,也正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土二爷?”

“吓死我了。”刘木松了口气,全身的血肉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有了点活气,“我道是刺客。”

“嘿嘿。”段行洲冷笑,“土二爷,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木“哗”地将木盆中的水泼入江中,“洗澡。”

“啊?”

“虽然我外表粗犷,可内心却细致得紧呢。”刘木道,“毕竟是朝廷要员的大管家,不像那些庶民小子,总要隔两天就洗个清爽。”他将木盆掖在胳膊底下,慢吞吞走到段行洲身边,使劲抽了抽鼻子,“若浑身一股肉臊味……嘿嘿……”

段行洲像被浪子窥见脖颈的良家姑娘,忙使劲掩住衣襟,“要不土二爷也让我洗洗?”

“这是我的私人浴室,你小子别乱闯。”刘木转身锁了门,“顺便说一句,是‘木二爷’,不是‘土二爷’。”

段行洲望着他走远,这才拉起衣襟往衣服里嗅了嗅。

“咳、咳。”他连忙抬头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还好嘛。”

破城锥 (11)

次日清晨,船队起锚继续北上,上午的天空还有些阴霾,零星下了些雪珠,待出了寒州界,竟放晴了。稀薄的太阳软弱无力地照在人身上,还不得抵御江风,段行洲船舷边靠了一会儿,便开始想念屋内的火盆。

“呦,凉!”船篷上滴下的水珠打在头顶上,那股冰冷几乎能在头颅上洞穿。

“呵呵,小段捕头起得早啊。”骆翊笑呵呵在后面的船头招呼。

段行洲迎上前笑道:“ 骆先生好像没睡好?”

“一夜都在提心吊胆,几乎没有合眼。”骆翊道,“刚才詹将军说一夜无事,真不知道那刺客是不是收手了。”

“没事就好。”段行洲勉强笑笑,一股子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他们聊了一会儿天,便有王牧带着小厮来回,骆翊屋子门户和家具都已修缮完毕。

骆翊对王牧道:“快快拨出银两来,打发外人下船去。待船开到江心里,我这心才能放下。”

王牧期期艾艾,拉着骆翊的衣袖嘟哝什么,骆翊面沉似水,一改往日的潇洒随和,只觉目光犀利,倒似把刀刺在人脸上。

溶雪天气,愈发得冷了。岸上颇为泥泞,阻碍纤夫脚程,因此船也是走走停停,刘锋朝贺不得延误,因此命连夜行船,众人都在商量在双龙口转为陆路,已遣人前去安排车马。船走得如此之慢,连大太阳照在身上,也只是让人懒洋洋的,段行洲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刘木这两日洗澡更加勤快,总是“哗”的一声将木盆里的水泼到江心里,让段行洲总以为有人落了水,激灵一个寒战,从傍午的酣睡里惊醒过来。他百无聊赖,披起衣服走在船舷边,若有所思地围着自己的船转圈,骆翊等人见他整日魂不守舍,却也不敢笑他。

这日夜半,刘木提了食篮木盆又去自己的私人浴室,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段行洲舱前,侧耳倾听屋内动静,待确定段行洲已然入睡,刚蹑手蹑脚向前走去,不料突然后脑裂开般地剧痛,眼前一黑,连哼也未哼一声,便向后倒去。等他苏醒,脑袋更是痛得天崩地裂一般,他想张口大叫,口中却塞满了布头,人也被捆得结结实实,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段行洲从他腰中将钥匙搜了去。

段行洲将一段带血的绷带送在他眼前,低声冷笑道:“看看我在你浴室门前捡到了什么?你在这船上私藏受伤的凶犯,待人赃并获,再交法办!”

刘木大吃一惊,拼了命地摇头。段行洲也不理睬他,举步向刘木的私人浴室走去。来到门前,他顿觉烦恼——刘木是一品大员家中的主管,这串钥匙少说也有二十几把,哪一枚才是开眼前这把锁的呢?他举头望天,竭力回想当日刘木锁门时的情景,却听那屋内有人森然道:“最亮的那把便是了。”

段行洲吓得浑身一颤,倒退两步,结结巴巴道:“外面漆黑一片,怎么辨得出哪把才是最亮的?”

屋内那人笑道:“那你慢慢试吧,我等着。”

这话更是说得段行洲直冒冷汗。想到屋内的人物力战三人不落下风,自己这点功夫如何是他的对手?他想叫人助拳,又觉自己既然是刑部的大捕头,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人,踌躇了半晌,才放声喝道:“你出来!”

上一篇:航海家号 下一篇: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