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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19)

他提马纵出马厩,沿着马倌所指的道路,一溜烟跑下去,奋起直追那苏漪姑娘。才过了吊桥,他便觉头晕眼花,原来他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掠过身子的疾风刮擦得他面颊生痛,也不知这快马有什么好处,竟讨得铁还三欢心,让他与方白帝如此亲近。他心中还在抱怨,桃花马已出了水色山庄,一路上人们见他所乘正是庄主心爱的坐骑,竟没有人上前阻拦盘问。如此腾云驾雾般转过几片林子,更出了水色山庄所辖地界,前方一条宽阔河流横在道路尽头,一眼就望见渐渐驶离渡口码头的船上,黑色的骏马伫立,正是苏漪的坐骑。

“姑娘。”段行洲纵入岸上人堆,大声喊道,“稍候。”

苏漪从船尾的凉椅上直起身来,冲段行洲抱了抱拳,道:“有劳段先生相送,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段行洲跳下马来,朗声又道:“姑娘,快靠回岸上来,我有要事相告。”

苏漪却不爱搭理他,也不叫停船,对旁边的丫头婆子道:“我不要再看见与水色山庄有瓜葛的人,眼不见为净,我去船舱里坐。”

她摇摇摆摆走入船舱,倒了杯茶坐在窗边,目光往身后的阴影里扫去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一抹雪白。她几乎是跳将起来,转身直面那覆着柔荑的蓝袖。

柯黛静静喝完了杯中的茶,将茶杯放在几上,抬头看着苏漪。

“二姐姐。”苏漪立时展开了笑容,张开双臂向柯黛迎去,“你来送我么?”

柯黛也是亲热一笑,挽住她的手臂,听得“叮”的一声,苏漪藏在袖中的匕首落在地上。柯黛切齿笑道:“说得不错,我正是来送你的。”她左手扣住苏漪脉门,右手拂了拂衣袖,将苏漪接连踢过来的两脚挡了回去,把苏漪的身子往怀中一拽,将她调转了个身子,压制在自己双臂之中,尚有余力出指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小姑娘不学好,拿刀动枪可不体面呐。”

苏漪被她扼地透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双腿乱蹬,只是性格倔犟,仍是拼尽全力盯着柯黛的眼睛冷笑道:“你个偷汉子的娼妇还说什么体面?”

柯黛回手便给了她一个嘴巴,又柔声问道:“你还告诉谁了?”

苏漪何时受过这等气,痛得泪水直流,怒道:“见一个告诉一个,现在水色山庄无人不知。”

“也罢。”柯黛叹了口气,衣袖一拂,将苏漪失落的匕首抄在手中。苏漪从一开始只是以为撞破了柯黛的丑事,令她追来算账解气,现在见刀光凶恶,柯黛的目光更是决绝,方知这不是闺阁内随便打打闹闹的争风吃醋,原来柯黛竟是为了杀人灭口来的,这回吓得她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想呼救,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柯黛扭过苏漪的头,露出她脖颈侧面姣好的线条,仔细一刀往上割去。

39

正是鲜血应当溅出来的那一刻,柯黛却觉眼前一花,臂中更是一轻,苏漪的身子就像是猛地一跃,跳进了舱门前那人怀中。

“方夫人?”那人故作讶异地惊呼。

段行洲浑身透湿,因为皮肤极白,所以看来像是一块冰正在这天气里融化。他有那么点狼狈,却非因为泅渡弄湿弄乱了头发,倒象因为抢到的是个他不怎么待见的姑娘,面对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似的。

“段先生。”就在自己手中扼住的人突然便到了别人怀中,柯黛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奥妙,微微打着颤,“怎么不在庄中,到了这里?”

因为事态紧急,段行洲将苏漪的姓氏忘得一干二净,拿手指了指苏漪的鼻子,道:“我有两句话要对这位姑娘说。”

苏漪见有了救星,忙对他大叫道:“那贱人要杀我!”

段行洲浑身一颤,受惊了似的松开了双臂,苏漪便从他怀中滚落到地上。

“你干什么!”苏漪怒道。

段行洲谦然道:“被姑娘所言之事吓了一跳,姑娘的身体又十分沉重,因此才会失手摔疼了姑娘。”

柯黛最喜欢他话中“沉重”二字,忍不住笑起来。

苏漪听见柯黛的笑声,不由恼羞成怒,跳起来就给段行洲一拳。段行洲见她花拳绣腿无甚力气,笑笑躲了开去。苏漪更是变本加厉,也不顾舱内狭小,抖出金鞭就抽段行洲面门。

“呼”的一声满眼生花,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芒,段行洲也不知该如何躲闪,抬起手挡住双眼要紧。

柯黛暗骂了一声“不识好歹”,闪身挡在段行洲身前,退至船舷旁,拂出长袖,截住金鞭去势,那鞭子却“啪”的一声,如灵蛇般扭转了身子,缠在她湛蓝的衣袖上。

苏漪将鞭子往怀内拽了拽,却无半分动弹,惊怒之下,骂段行洲:“我道你是个好人,怎么和这娼妇一同来欺负我?”

段行洲茫然道:“我确实是好人啊。我也没有欺负你。”

苏漪涨红了脸,道:“还说没有?这娼妇……”

段行洲啧了一声,不悦道:“这就是姑娘的不对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张嘴就骂呀。”

柯黛对段行洲甚是感激,道:“多谢段先生仗义执言。”

苏漪见这两人一搭一档,更是气恼,不由垂下泪来。这时苏家的丫头仆妇听到这边大吵大闹,都赶了过来,忽见船上多了两个人都是大惑不解。苏漪见人都聚了过来,恶声道:“你说她不该骂,我倒要分辩个清楚,这个方夫人……”

柯黛知道她就要将今早所见之事说给众人听,顿时脸上一热,袖子疾抖。苏漪便觉虎口一阵针刺般剧痛,“啊”的一声,松开了手掌,金鞭也被柯黛一夺而去。柯黛袖子向船舷外一甩,那金鞭一条死蛇似的,卷曲着掉入河中去了。

苏漪大怒,“你们水色山庄就知道欺行霸市欺负人。”

柯黛哪容她胡说八道,不管周围有人无人,下定决心取她性命。只见她右手的袖子里面如同飓风涌动,突地鼓胀起来,当她朝苏漪面前抬起手来时,就好像在苏漪眼前展开了一个馨香的黑洞,执着地要将苏漪的眼珠吸入。苏漪觉得不妙,想往后退时,柯黛的胳膊就像突然长了半尺,雪白的双指从袖中伸出,因为恼她乱说话,只捡了咽喉就刺。

段行洲毕竟还是捕快,岂容柯黛在自己面前杀人,忽地伸出双手,将柯黛长袖的前端握成一团,笑道:“方夫人息怒,不要跟她小孩子生气。”

蓝色的长袖便猛地又胀了一胀,柯黛蹙眉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住后退,一直靠到了舱板上,方止住退势,袖中澎湃的气势忽然消散,慢慢垂了下来。段行洲见自己如同求欢的登徒浪子一般牵着美人长袖,忙放脱了柯黛的袖子,退了一步道:“见谅。”

苏漪既有段行洲护着自己,更是有恃无恐,反手从丫头腰间“呛”地抽出短剑来,就往柯黛脸上刺去。段行洲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剑尖就伫在柯黛鼻尖三寸处,段行洲刚松了口气,转脸又见柯黛垂着右手,左臂拂动,将袖子抄在手中,一团蓝烟似地扑向苏漪前胸。段行洲又忙不迭地抓住她的衣袖,那余力袭来,苏漪顿觉胸口闷痛,向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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