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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69)

但是鉴容拒绝,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我不在乎。

鉴容的视力渐渐失去。两年后,我离开建康,去济南和北帝会谈。临行前的晚上,鉴容和我并肩而立在太液池前,微风徐来,他微笑道:“月色真美。”

我看了看鉴容晶莹黑亮如昔的眼睛,又无奈地望着天空。

浮云蔽月,其实,今夜没有月亮。

但我只是依偎着鉴容道:“嗯,月色真美。”

济南风物依旧,但今年落花时节早来。我刚入城,宋彦便告诉我:“北帝驰马而来。”

我打开车帘,看到了旧相识,潇洒俊逸的静之,后面是笑容明朗的杜言麟。

他是北帝,但我看却还像静之。他没有了笑容,把对于人间的潇洒态度埋入血脉之中。他对我说:“陛下,请让我护驾入城。”

我笑了,他真的还是静之。

表面看来,静之的皇帝当得轻松。可是,我与静之单独谈心的时候,却看见他华发早生。

“我不得不佩服你父亲的安排。 ”我笑着说,把那个荷包还给他,“物归原主。你的儿子也出生了,过去的伤痛就让它成为记忆吧。”

静之终于露出他的笑涡,他仰视星空:“那不过是皇帝的义务罢了。爱情也许并不是最重要的。当年我痛不欲生的时候,父亲教言麟这样告诉我。谁不是命运的棋子呢?你想要的,往往得不到。你不想要的,却在你手中。也只有珍惜现在珍惜拥有了。”

爱情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鉴容也那么想,我们的故事就不是如此了。所以,静之成为北帝。鉴容退居到昭阳殿,只是为了我而活着。

我偏过头:“当年言麟和鉴容比过赛马,究竟是谁赢?”

静之望着远处:“今天在行宫我头一回看到言麟哭了。他说,华鉴容的世界如果是黑暗的,那太可惜了,世间的鲜花都会因此失去绽放的意义。”

我尽量控制情绪,虽然我的鼻子发酸,但我说出来的话语很平静:“我还有个儿子竹珉。他很像鉴容,但又不像。”

静之打开荷包,问我:“你把这个鹿皮文书也带来了?”

我点头:“这很重要吗?”

静之道:“是我母亲用‘女书’写的一封家信。”周远薰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静之顿了顿,接着道:“言皇后为人刻毒。二十岁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庶子,母亲到死也没有提起。父亲为了保护我,只是想让我成为乐人。可是,济南的大火烧掉了父亲最后的希望。当时言氏的权力还是不可动摇,不得已才让我避祸南朝。但到后来,我想你身边的周远薰,华鉴容都猜了出来。我就不能继续留在南国了……”

我道:“你离开几年,发生了巨变。”

静之握住我的手:“只要活着,就不该悲观。等齐王竹珉大些,你领来让我看看。”

他又给我一个木盒:“我没有想到南国会发生那次宫变。直到不久前言太后死去,我们发现了这个——柳昙在南国危急时刻向北帝谄媚的信件。所以我国发生宫变以后,他唯恐我会搜查言皇后的宫殿,暴露了他自己……”

第十三章 青山依旧(下)(2)

我到此时才完全知晓了政变的起因,正要开口,静之指向天空对我道:“神慧快看,流星!”

流星,又见流星!再一次流星雨来的时候,我还是靠着静之,欣赏了造物的瑰丽。

我们都向往和平,可我们也重视感情。

夜里我问静之:“你真的放弃爱情了吗?”

我看不见他的面孔,但我肯定他笑了。

北国的皇帝道:“我还有大半生的时间来找寻。”

十年以后。京口凤凰台御苑。

暑风日暮,荷塘里千朵荷花,婷婷轻摇。恰似绿衣持节,少女争妍。

白衣少年,背对着我。海上秀影,不如他超凡忘尘;仙家白鹭,不如他风度翩翩。远处湖山,襟怀清旷,却比不上他回头一笑。

高洁雍容,只在凤眼的尾梢。他的神态十分安详:“母亲。”

“你回来了。”我笑了。跟着卫辰找到他后,我已经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

“我想你,所以和弟弟先过来了。蒋相、王相他们都在后面。”

“竹珉在北国玩了两个月,没有闯祸吧?这次济南会谈,北帝有没有告状?”一年以前,我把皇位传给了十七岁的竹珈,自己和鉴容带着一双儿女、韦娘、卫辰等亲近的侍从搬到凤凰台居住。少了国事操劳,我也有了多点的时间照顾鉴容。他再也不用像前几年那样寂寞地枯坐几个时辰等我下朝。竹珈早在十三岁时候就可以独当一面,到了今日,我的能力,已经不足以指点他什么。

“竹珈也爱荷花?”我问。我知道竹珈最爱荷花。

竹珈笑了,在我的眼里,誉满天下的皇帝竹珈,永远是个孩子。

竹珈若有所思,道:“凤凰台这里都是白莲,只有昭阳殿都是大红的千瓣莲。”

我握住竹珈的手,轻声道:“我老了,曾经轰轰烈烈过,绚丽之极,终归于平淡。倒是你身为天子,至今还没有合适的皇后人选吗?”

竹珈有几分羞赧,和他父亲一样,耳朵发红了:“母亲做主好了。”

我笑,拍竹珈的手背。转开话题道:“韦娘不在,你在这里等两天,才可以见到她。”

竹珈浅笑:“老太太又到莫干山去了?她和伯父伯母还处得不错。伯父现在的日子真是优哉游哉啊,宫里头都说他们自家种出的桃子好吃。”竹珈说的时候,虽然带笑,却没有半点羡慕的味道。从十岁以后,我在这个孩子的脸上,就只能看得到作为皇位继承人的坚定。

竹珈想了一想,才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次我们去济南途中,宋彦碰到一个僧侣。据说酷似当年的周远薰。”竹珈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着我。他从来不相信周远薰已葬身火海,我明了。

“相似的人多了。宋彦没有去和他搭话吧?”

竹珈道:“当然不是他。那个僧侣并不认识宋彦,他只是回答他了两句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我委婉一笑,也不再说,让竹珈跟着我到后园去。竹珈问我:“仲父身体还好吧?”我点头。竹珈长大以后,对鉴容仍然尊敬,但总是少了儿时父子般的依赖和亲昵,甚至有疏远的客套。我看在眼里,也不好强求。竹珈就是竹珈,和他的父亲王览并不完全一样,拿处理政务来说,竹珈的雷厉风行是特出的。人们说,青年皇帝轻易不动怒,一旦动怒,就毫不留情。而览的菩萨心肠,当皇帝是太累了。

我们还没有到,忆娟就迎上来:“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忆娟不过十二岁,娇艳绝伦中,有纯真的活泼。也许自恃天生丽质,行事常常随心所欲。

“还是皇帝哥哥好,我那个坏弟弟,一回来就霸占了爹爹。” 忆娟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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