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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68)

良宵苦短,天光向来是不速之客。大军出发之前,鉴容贴着我的腹部,对未出世的婴孩柔声诉语:“乖乖听话,等爹爹这次回来,竹珈哥哥脱险,我们一家人以后就不分开了。”

三天以后,川军与鉴容军队在建康城外决战。我身处新亭的大营,夜里远眺,千万盏灯火在远处闪亮,山峰突兀嶙峋,正如战事凌厉。

蒋源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他的家人也在建康。但在我面前,这个年轻人没有露出半分忧色。我想到十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情景,就了解了王览为什么在一群知县中唯独重视他。我的男人:鉴容、览,是我父母的选择;蒋源、张石峻、王榕、庞颢等人,也都是我的男人们提拔的。而我自己重用的人,此刻正与我为敌。人生真是讽刺。

“水战,陆战都在进行中吧。”我喃喃道。

“是。陆战基本上已经胜利在望。但水战柳昙自己监战,所以太尉大人一时无法拿下。”蒋源从容地说道。

柳昙擅长水战,当年他跟着吴王平定南越的起义,一战成名。

新亭虽然离建康很近,但那里发生的杀戮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我则是与世隔绝的。

第二天上午,王榕亲自回来报信。我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是好消息。

“陛下,上午我军正与柳昙军队激战难舍难分之际。对方突然鸣金收兵,只不过一刻犹豫,就兵败如山,事后柳昙的部将等人带来了柳昙的人头。太尉已经答应赦免他们了。”

我振袖而起,我的竹珈!如今城破在即,我要我的儿子。

我问王榕:“怎样保证太子安全?”

王榕皱眉道:“王琪父子此时肯定乱了阵脚。方才得到探子回报,说宫城里发生了变故……大约有人关闭了东宫。”

“是谁?”我马上想到杨卫辰与宋彦,一定是这两个人。他们怎样躲藏在宫中呢,才到现在做这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毫不犹豫地对王榕说道:“朕愿意赦免城内乱党,只要顺利开门,朕君无戏言。你命令四千士卒,到建康四周齐声呐喊,务必让城内知道朕的口谕。”

王榕急速上马离去。我转向蒋源点头道:“我们向建康进发吧……”

半天以后,我重新看到了满目疮痍的首都。王珏站在城门口迎接我,他在焦黑的狼烟中,表情淡定而伤感:“陛下,臣代表王家投降了。”王琪留下王珏,等于留了退路,这定然是他早就打算的。但目睹家族的没落,傲然如王珏自然不会为他们请求我垂怜。只是王珏此后也心灰意懒,不会再问世事了。

流苏几乎是跑过去当众抱住了王珏,我不愿意打搅这对爱侣。蒋源悄悄问我:“大逆不道怎可真的赦免?”

我回答:“太子总是王家根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氏除却王珏,其他人一律流放广州。他们的子孙五十年内不得回京。”

我一心盼着见到竹珈,等到见了他,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韦娘在旁呜咽着。

竹珈也没有说话,他伸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

“竹珈每天都想着娘。”他说完咬住唇。就因为我说过他不该哭,所以他红了眼圈,眼角噙满泪花,却不会哭。

我对竹珈道:“我也想你,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回头问侍从们,“鉴容呢?”

他们面面相觑。韦娘上前告诉我:“他可能太累了,方才入了昭阳殿就昏倒了。”

“有没有请太医?”

“陛下别着急,老太医正在医治。可是陛下,这时宋彦他们躲在何处?就是太

医院的药材库里面……”

我没有听韦娘说完,急忙走向寝宫,迎头碰见了老太医史玉。昔日鹤发童颜的老人,如今是满脸的悲怆。

“怎么了,不好么?”我问。没有品尝到团聚的欢悦,还有什么在等着我呢?

老太医慢慢说道:“太尉月前受伤,怎么延误到现在才治疗?老臣无能。太尉大人的症状已经加深,恐怕三年以内……”

我躲到了韦娘的后面,我不要听……不要……

可史玉还是继续说完:“三年以内,太尉就会失明。”

我跌坐在石阶旁。这就是胜利的代价?他的头痛并不是普通的病。为什么,为什么不治?

我愤然道:“去,谁是随军太医?立刻叫来!”我自己的眼睛也模糊了。

“陛下息怒。”史玉说。

我不能息怒,鉴容的眼睛,他这样的男人,怎可以没有眼睛?那和雄鹰折断翅膀有什么两样?

忽然,韦娘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果真如此……”

她抱住我,轻声道:“陛下,恐怕不可以怪随军的太医。当年陛下难产昏迷的时候,鉴容请求我和他一起到佛堂祈祷。他在我面前哭了,说大概是因为他的轻率触怒了神灵,所以当时他在神佛面前发下一个誓言……”

我猛然回头,仔细地看着韦娘,韦娘也怔怔看着我,眼中凄楚刻骨。她闭上眼睛:“鉴容说,如果神佛保佑我的神慧,所有的报应我一人承担。我华鉴容,终身不再用药。”

所有的疑团终于解开,这就是为什么过去几年华鉴容感染风寒总是好得很慢、为什么华鉴容会头痛、为什么前几天华鉴容回答我看过大夫。华鉴容没骗我,他的确给太医看过,但他没有服药。这一次,他的威望太高,权利太大。他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从这权力的漩涡中脱身,才可以选择与我相守。

我冲进屋里,华鉴容醒了。他对我微笑,微妙的笑容。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璀璨如星河,吸附着寰宇的魂魄。

我打了他一记耳光。

我哭了:“笨蛋,金鱼,你这个笨蛋。”

他把我拉进怀抱:“这最好了。三年,我可以交代朝政,可以看到我的孩子,还有……”他明媚地笑着,像世界上最美的芍药绽放在阳光之地,“我会永远记住年轻时候的阿福。在我心里,你不会老了……”

昭阳殿里,我们长大了。因为他的爱,我不会孤独。

六个月以后,我分娩了。喜出望外,我生了一个女孩,然后是一个男孩。

这次生育我很顺利,床畔鉴容的笑脸,使我忘记了身体被撕裂的痛楚。

“叫什么名字呢?”我问鉴容。

“女孩叫忆娟,男孩叫竹珉。怎么样?”鉴容喜欢,我当然说好。

竹珉。“珉”字虽然带着“王”,意思却不是王。“民”,看来鉴容是真心希望这个男孩远离皇位。我玩味着这个名字,瞥见竹珈宁静的笑脸。

竹珈道:“我的弟弟和妹妹呀。”我满头大汗,来不及拥抱自己新生的婴儿。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揽到怀里,我凑近竹珈道:“你是娘的长子,永远不变。”

孩子们很快就有了封号。女孩封为“吴郡公主”,男孩封为“齐王”。于是大臣们联名上奏,要求给予两位殿下的生父华鉴容正式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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