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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5)

“这是?”少年指着我。在平民之间,我觉得不自在。

“只是故人的妹妹。”赵静之笑着说。

一个胖胖的少女瞟了我好几眼:“好大的气派啊。我还以为是官家大小姐呢。”

大家笑起来,把我们带进了帐子。帐子里放着一排排竹子板凳,油灯燃烧着,数百人都翘首以待。少年对我们说:“你们随意吧,赵先生是老朋友了。我去准备开场。”

一会儿,锣鼓敲起,有个童声说:“开戏喽!”

幕布拉开,原来是提线木偶戏。我问旁边坐着的一位老婆婆:“今天什么戏码?”

老婆婆张开没牙的嘴,乐呵呵地笑道:“玉镜台。”

玉镜台是出喜剧,说的是大将温峤骗娶表妹为续弦的故事。幕帘后面艺人操纵,数百双眼睛也跟随着灵活的木偶而动。我很快被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到后来,竟然忘记了赵静之和其他人,只是看着栩栩如生的木偶。灯光的朦胧,正好赋予木偶以生气,偶人的喜怒哀乐、举手投足,滑稽而不呆板。等到木偶中的新娘自己取下红盖头,对着表兄大笑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老家伙!”我也跟着大家哄堂大笑。一侧的老婆婆笑弯了腰,半个身子都倚到我身上来。她用蒲扇拍着我的大腿,问我:“是不是好笑死了?”我只好对着赵静之无可奈何地眨眼,他也笑了,凑近我说:“难得糊涂嘛。浮华世界的真谛,就由此种糊涂而来。”

众人拍手叫好,帐篷里一下子变得黑暗。嘈杂中,赵静之对我说:“他们是有意的,每次演这出戏,都玩儿这手。”

果然有个声音说:“你是要美少年,还是要老家伙?”

灯笼忽然在后排亮起来,一圈灯光中,众人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这少年本也在坐着观戏,给这灯一照,显然很吃惊,腾地站立起来。他的容貌美得罕见,真可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本来的喧哗声都隐没下来。我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赵静之道:“美少年,都是他们事先在观众里挑好的。今天这个这般容貌,恐怕也不是平常人。”我没有搭话,因为这个少年我识得,竟是——周远薰。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我这么想着,觉得远薰好像在往我的方向看。

只听操纵

新娘木偶的女艺人说:“美哉,少年!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老家伙。”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帐篷又恢复了刚才的亮度。不少人还想回头去瞧一瞧美少年,远薰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我正心内忐忑,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群衙役凶神恶煞地闯进来。众人不知所以,只听得衙役头儿说:“马上把所有的戏子给我抓起来。”

幕帘后面,我刚才所见的老人走出来:“官差,这是为何?”

那衙役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你这戏子不要命了?皇上明令,不许用锦绣彩饰。可你的木偶,穿着红裙,戴着红盖。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到衙门举报了。”

衙役们一哄而上,就要砸毁舞台,我终于站了起来:“慢着,谁敢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时,就看见一群御林军站在入口处。为首的统领手持金牌,大声道:“陛下在此,谁敢造次。”众人连忙双膝跪倒。我身边的老婆婆更是吓坏了,趴跪在地上:“皇上,民妇不是有意冒犯的,皇上饶了老婆子吧。”

我把她扶起来,目光与赵静之交集,又看到了御林军里面夹杂的远薰。我缓缓道:“不知者无罪。从今天起,禁令取消。万民之乐,才有君主之喜。从朕开始,以后任何国丧,都不影响戏园演出。”

我又对那班衙役说:“吃着官府的饭,你们就都是官府人。不要满口戏子,轻侮他人,也不该借着公事,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衙役们磕头如捣蒜,个个汗流浃背。

我定下神,对赵静之点点头:“谢谢你,静之。朕,回宫了。”

赵静之温和地看了我一眼,恭敬地给我下拜。

我离开了。远薰跟着我坐到御车上,我严厉地问:“你一直跟着朕?”

远薰红着脸,点头道:“是,臣过了晚饭就守在行宫外的大街上。看到陛下一人出来,臣不放心。”他有些胆怯,但还是摊开手掌,我看见他手心里的一串栀子花。

我把花串接了过来,叹口气道:“不放心,也有你的道理,只是,以后不要兴师动众了。这哪是微服?扰民还差不多。”

远薰轻声答应:“臣知道了。”

我到了行宫,齐洁等人都跪迎我入内。我问齐洁:“华鉴容何在?”

“华大人并不在,刚才我们知道陛下出去了,去讨大人主意,也没有找到。”

我笑笑,回身进入了内室,齐洁也不敢跟进来。我打开了床后的金匣子,果然看到了太平书阁的一份密报:“今夜,左仆射华鉴容微服化名,与北国侍中杜延麟会于济南之红绣楼。”后面还加了一行蝇头小楷:“红绣楼,济南最大之娼馆。”这个注释真让我哭笑不得。

看来,让太平书阁时刻监视着华鉴容还真是没有错。他是好风流,只是,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退一万步,即使华鉴容果真如此,杜延麟也不会那么放任,去配合他。我本来看这种密报,是会生气的。今天心情却意外平静,从内室出来后,我吩咐总管陆凯:“华鉴容无论多晚回来,都叫他来见朕。”

华鉴容在瞒着我什么?我坐着,反复地思考。今天夜里看戏以后,以前的种种片段都如戏一样浮现在我的心头。听着远处的夜半钟声,我竟然有些忐忑不安。

夜深沉的时候,华鉴容终于匆匆来了。我屏退侍者,笑着问他:“鉴容,你去了哪里?”

天边月牙如钩,悬着三颗寒星。华鉴容的气息,如百花开放。也分不清楚是他的薰香,还是醇酒的味道,或是美女的脂粉。

华鉴容的脸色却清清冷冷的苍白着,黑色的双眸似乎在对我诉说千言万语。他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臣去了娼馆。陛下,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没有想到他那么坦白,我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可过了今晚,我觉得,自己是错了。

我看着华鉴容,一言不发。我觉得有泪,眼眶却干涩。我想要对他笑,嘴角却牵强。这么些年如梦如戏……我告诉他一句话:“没什么了,反正我相信你。”

顿时,鉴容的眼里蒙上了水雾,他沉默良久,道:“其实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今夜,我碰到了一个北方故人,我选择相信他,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问自己,可以相信他,为什么不能相信你?鉴容,我们一起长大,你是览最好的朋友,我和太子仰仗着你。如果要怀疑什么,你是我最后一个要怀疑的人。”我说。

鉴容注视着我,似乎是感激。一个发自他内心的笑容,让我觉得皓色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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