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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46)

此时,北宫的总管像只落汤鸡一样,跪在门口。

为了避忌,我平时决不涉足北宫,因此这个总管慌张得有些结巴。

“此女是何来历,你总应该知晓吧?”鉴容问。

“回禀圣上、太尉大人,此女来历,奴才确实不知。淮王叛变那年,我等被围宫城。当时,到处乱成一团。有一天夜里,忽然就发现了她。那时候她就没有个人样儿,瘦得像个鬼,害怕光,疯癫得又厉害,问遍各处,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要是旁人,也就赶出去算了,这个女人,到了大街哪里活得成?我看她会做编织,就把她收留下来。她不发作的时候,脾气还算不错。大约四年以前,陛下跟前的周大人说喜欢花篮,问我是谁做的。我指给大人看,大人说,怪可怜的,麻烦照顾一下。奴才当然要给周大人面子,所以,才给她安排了这间屋子。又叫个宫女,不时来关照她。”

“周远薰认识她?”

“这个女人,见了漂亮的男孩子,总是和熟人一样。周大人每次来都略坐一会儿,并挑走几个花篮。奴才总觉得,周大人心眼不错。”总管说完,对上我的眼光,打了个哆嗦,头低得更低。

我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叫人轮流照顾着她,不许有半点差错。”

他唯唯诺诺。

我与鉴容回到南阁,已经过了午夜。风声、雨声,真像戏文里面,大战的前奏。

“周远薰是出于好心,还是和那个女人有什么联系?”我心里想着,嘴上说了出来。

“不知道。虽然你宠他,但也应该留个心眼儿吧。沉默点也是个性,可鬼鬼祟祟的,见首不见尾,放到宫廷里面,就是刺儿了。”鉴容道。

我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周远薰,他又低声道:“刚才老先生提起我的母亲了。我常常想,如果母亲不死去,也许我的人生就不一样了。”

我心里一动,莫非他又惦起了长公主死去的那桩无头案?如果沈婕妤知道,她还可以说出来吗?我想着,身上一阵阵发凉:“鉴容,如今战事才是最大的事儿。这些谜题,我不信解不开。对了,今天蒋源交给你的名单,你打算如何处置?”

鉴容心神不定,听了我问话,才浮出笑容,也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太晚了,阿福。说了这个睡不着,三天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鉴容没有说,可我还是睡不着,沈婕妤的形象历历在目。宫廷,是一个奇怪的染缸。什么样的人都会被它扭曲。我六岁的时候,听到吕后处置刘邦的爱妃戚夫人,做成了“人彘”的历史。明白过来,吓得直抹眼泪,非要鉴容整天抱着我,哪儿也不许他去。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落泪。鉴容在黑夜里面,又说:“阿福,既然已经有那么多谜题了,我也不妨再说一个。”

他靠着我的耳朵,很小声地说了,还在我的手心写了两个字。

他说的话,正好也是我的疑虑,关于一个人的身份。只是我,不便于对任何人提起,毕竟南北大战在即。

“不管如何,还是准备打硬仗了。北帝的军队,率先会进攻何处?”我问。

“不是何处,而是哪几处。他们肯定会分成几军。按照北帝的性格,我可以断定,他会给我们来一封轻慢的书信。”华鉴容说得相当轻松。他对于北国的态度,是严肃的。但说到北帝,因有积怨,所以显得相当藐视。

也真给鉴容说准了。第二日,北帝的书信来到了。

朝堂之上,我看了那封信。心头火起,但表面不动声色。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只有忍耐,在战场上见分晓才是大计。

鉴容在侧,接过去一看,脸色顿时发青。已经料到轻慢,却不知如此侮辱,北帝恐怕是故意的。

那封信上写的是:“陛下,北国有限,朕无以为乐。素闻天下之美人,无论男女,齐集南朝。朕百万雄师,饮马长江,会宴吴宫,就在今夏。朕与众臣,势在必得,望陛下及左右珍重贵体。若迫不及待,欲与朕狩猎于边疆,也欢迎之至。”

南北大战,居然由此开始。真是笑话!

第十章 水深火热(1)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随着竹珈的朗朗读书声,我提笔给北帝写了回信:“陛下,朕之小儿,时年五岁,尚读孙子兵法。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陛下欲取下策,奈何?远道而来,朕并不欢迎,陛下若被边将驱逐,朕也不相送。汝欲取建康,朕心仪长安,何妨异都而居?告知陛下及左右,令民与朕同意,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鹿死谁手,分晓,就在今朝。先送上瘴气药丸一盒,解水土不适。至于大军及左右,数量过多,朕之御医,人手不足,陛下自重。”

写完以后,我命宦官杨卫辰将此信送至驿馆北使处。

我问竹珈:“太子,将者,要具备什么呢?”

“智,信,仁,勇,严。”他虚岁才六岁,但说话俨然有大人之态,聪俊非凡。

“很好。有竹珈陪着母亲,母亲并不担忧。”我摸了摸孩子的手。

竹珈毕竟还小,如今我依靠的,第一就是鉴容。

即便不相信他,也已经太迟了。

这日傍晚,夕阳如血,给大地镀上一层幽暗红色。

鉴容对我说:“蒋源送上的名单我看了,案犯三族,连带失职上司,共三百二十四人,理应全部处死。”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尤其冷漠。

我注视他的侧面,道:“全部处死?恐怕太残酷了。南北开战,应该大赦。这样,是不是过了点?”考虑他的感受,我说话的时候尽量用了商量的口吻。

鉴容的侧面,犹如大理石的雕像,没有一丝改变。他回答:“陛下,比起即将开始的大战来说,这并不算残酷。刺客都是男人。男人,如果不可以用力量保护自己的亲友、妻儿,就根本不要谈什么爱情、诚意。仁慈,不可以用于任何敌人,哪怕曾是你熟悉的部下。之所以要斩草除根,就是害怕仇恨的种子,会星火燎原。我出战是迟早的事情,如果这些人不被处死,我心有不安。你只要准许暗地行刑即可,我会亲自去监斩。如果有报应,或者天谴,也是我一个人头上的。”

他说话时的口气斩钉截铁,我无从拒绝。

握住鉴容的手掌,我凝视逐渐到来的黑暗:“报应也好,天谴也罢,我是你的同舟人,难道你以为我会不与你一起迎接将要到来的一切吗?”

鉴容没有说话。他高大的身躯,在从北方吹来的朔风里面,如同石化一般。

夜幕降临,他平静地说:“杀了这些人。我,放弃禁卫军的指挥权。”

我张开嘴,有点茫然,鉴容火热的嘴唇已经覆上我的唇。夜色里,他的轮廓闪着金属的光泽。他的吻,那么有力,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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