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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21)

华鉴容点头道:“国家安定,也不该计较对一人一事的公允。为了多数人的利益,牺牲小部分人,总是理所当然的。你要是可以宽心,我也就高枕无忧。”

我又道:“关于考绩,目前的制度恐怕还是顾不周全。”

华鉴容回答:“全国有七百多个县,监察院只可能在大节目上斟酌一二。即使能够考察得具体,那么按照革新的人伦标准,几个合格?斥退大量官员反而会使人寒心。所以,你就装些糊涂也好。”

“鉴容啊。”我叫他一声。

“我在呢。”华鉴容应道。

“你不怪我吗?仔细想来,好像是我把你推到了这座冰川上。你本来是大贵族,风流的典范,年轻贵族都视你为领袖。这样一来……我们得罪许多人。你也许要惹上骂名,其实却是因为我的执意。”

华鉴容一笑:“说这话没意思,虽然你是皇帝。我当然不怪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一回怪过你?难不成因为一场风云变革,我就转性情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你的改革,我好像也是一个得利者。正如以前你所说的,我现在是第一执政。机会永远和风险相伴,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我觉得暴风骤雨过后,对国内的士族采取一些安抚非常必要。倒是军事上的革新,必须要快,要赶在南北战争之前。我算想通了,这些才子们上书,说得虽好,到底还是书生气。官场远比他们在书本上读到的要残酷……但我也不能驳他们一片热心。我这样买名声,谋私利,陛下你不怪我才好呢。”

华鉴容望着岸边的芳草长堤,忽然显得很疲惫。几条小船从我们的近旁划过,笑声管弦声不断。我也知道他劳神,但没有我们的辛苦,俗世的男女怎么可以享受闲情逸致?我唤他:“你还记得我们俩小时候跟着父皇母后泛舟太液池么?”

华鉴容笑靥灿烂:“当然记得。他们在船头赋诗,你靠在我的膝头,让我剥莲子给你吃。 ”

“对。”我忍不住笑了,“但是,你不肯让我多吃。因为莲子性寒,你怕我吃坏了肚子。”

华鉴容接道:“你一耍脾气,我就没辙,只好让你吃个够。结果你果然闹肚子了,我让母亲好一顿罚……”

我摇头不语,难为他记得清楚。我笑盈盈地拿起酒杯:“这一杯敬你,太尉大人,你辛苦了。”

华鉴容一干而尽,接着就望着我发呆,好像脑海中仍充斥着久远的回忆。

碧山晚云下,鸥鹭闲眠,华鉴容分外沉默。最后我开口:“我们,该回去了。”

华鉴容走到船头,摇起桨来,才打趣道:“同舟共济。我一个人在出力呢。”

“你瞎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说过的。”我凑近他,和他一同坐在船头。黑与白的衣衫混合在一起。

我把剥好的小粽子拿在手上,凑到华鉴容的嘴旁:“谢谢你,带我来莫愁湖。”

华鉴容乖乖地咬了一口。我笑出声来:“阿福喂鱼喽!鱼儿,鱼儿,再吃一口。”

这条“金鱼”果然又吃了一口,我们孩子一样说笑着,回到岸边。

六月到来的时候,我带着宫人们到栖霞山下的避暑山庄“华林园”歇夏。我已多年没有来过,但看见万千翠竹,飞瀑甘泉,还是感觉心旷神怡。

虽然到了这里,我的政治班子仍然照常运作。建康城里每一个变化,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之所以选择在今年到这里来,也是借此向那些因为改革而寝食难安的人们表示,我除了是一个有强硬手段的帝王,也是一个追求世俗生活乐趣的普通女人。

西域的使节送了一匹来自大食国的

宝马,我带着亲信们前去观看。周远薰好奇地说道:“这匹马姿态真是高雅。”

我鼓励远薰:“你不妨试试。”

“我火候可不到家。”

赵静之抚摸着马的鬃毛,表情很是欣喜。我问:“这马如何?”

赵静之赞叹道:“好马,波斯马虽然并非纯血,但耐力最佳。”

那个远国使节一头红色卷发,汉语说得很是流利。我笑着问他:“这次你来南朝,觉得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使节微微一笑,深褐色的眼睛显得机警而悠远:“小臣见过不少人物,但对太尉华大人印象最深。我一生当中,从未见过容貌更美好的人。大人离开时候,我的僚属无不延首目送。他神情高澈,不刻意讲求庄严而使人自然起了敬意。如果把人比作宝剑,他可以说是陛下的‘干将’。”

我很赞赏这个使节的辞令,随手一指赵静之,问道:“那此人如何?”

使节看了赵静之很久,笑道:“云中白鹤。尘世外的人物,不可测。”

晚宴上,周远薰踏着鼓点,跳了一曲西域的舞蹈。月光下,他如醉一般手持一只夜光杯,翻飞腾跃,舞姿曼妙,但从始至终,杯中之酒没有洒出一滴。

那外国使节拍手叫好,我正想听他品评周远薰,周远薰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那匹马,是要赐给太尉公吗?”周远薰问我,

“不会。太尉很奇怪,恋旧。他一直喜欢自己的那匹老白马。这些年千里骏马倒是赐了不少,都只是圈养在他的马厩里了。”我道。

看周远薰脸上红扑扑的,我道:“你不要着凉。”

周远薰看着赵静之等人和那些使臣说笑,又问:“陛下,怎样才能驯服那样的烈马呢,真的用鞭子?”

我回答:“不用,其实牲畜和人一样有感情。只要爱护好马匹,用时,它就不会辜负你。从这点上说,马比有些人还要强些。”

第二天夜里,周远薰还是生病了。我去看他,只见他烧得滚烫,满脸痛苦。留了几个宫女照料,我也不太放心,道:“赵静之先生住在附近,去请他来照顾。”

小太监立刻跑了去,回来却道:“陛下,赵先生不在。问他的同乡们,也都说不知道去了何处。”

我见了周远薰的样子,也不忍心走掉。远薰还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况且当年我产后昏迷,他也守了我很久,不禁令我恻隐之心大动。

半夜时分,远薰突然叫起来:“母亲,母亲……”梦游一样睁大眼睛,我安慰道:“你在做梦呢。不要怕……”

远薰紧紧地抱住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古怪地望着我。风吹草低,墙上黑影蠕动,他居然劈头盖脸地吻起我来。我大为尴尬,一时气急,但看他烧得不轻,只是挣开了事。

周远薰倒在床上,眼泪直流,人还是昏昏沉沉。我起身离开,道:“周郎苏醒过来后,不许提刚才的事情。”

回到宫中,我心绪复杂。远薰自幼可怜,除了我几乎没有人关心过他。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把心思都放在心里,对一个男孩来说——并非好事。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因为可以得到放松。但对于他而言,却并不公平。这样想着,我在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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