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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与大臣的宫闱爱恋:菊花台(15)

韦娘抽开她那只残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腕,幽幽道:“陛下不知道,在那次

七夕选会之前,我去见了先皇。”

我一惊,韦娘继续说:“我跪着问先皇,皇上的意思不是一直觉得华公子很合适吗?奴婢看着他们这对小儿女八年了,已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必又去选他人进宫?先皇温和地把我扶起来说,天下人都可选,唯独不可取他。此中缘故,却无法告诉我。”

我说不出话,只觉得韦娘真胆大,也真是能守口如瓶。这样的事情,她到今天才说出来!我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到底藏了多少有关我却不为我所知的秘密?我看着她,却恍惚她的背后叠了无数熟悉的鬼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有些似对我哭泣,有些似对我冷笑。甚至在最暗处,有个人影,酷似我的览。我立即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来。

“我不明白。”我像孩时一样,扑在韦娘的怀里,“有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人家都口口声声说,皇上圣明。其实,我们才是最失聪的一群。”

韦娘摸着我的发丝,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些事瞒着你,是爱你、保护你。比如相王,那么深爱着陛下,也不见得什么都可以说给陛下听。”

我忽然抬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这话后,才发觉自己有着一股小孩子那样的凶狠。

韦娘温和地笑了,安抚似的又搂着我:“我不过一个比方,世上再也没有比你的王览更好的男人了。而且,没有人质疑他的爱。只是,相王走了。陛下在这宫中,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我虽仍旧气呼呼的,脸却还贴着她。和我的乳姆在一起,就是很舒服,对一个帝王来说,舒服就是安全的代名词。我的曾祖父武帝说过:“这天下美色汇集的宫里,美貌顶什么用?关键是这个女人要有情趣,能让朕安心地坐在她边上说话。”

我想了想,反驳她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韦娘好像笑了,语气却凄凉委婉:“我?我十六岁时,家中被抄没才进的吴王府。这以后的事情,坊间无人不知。可是,那以前呢?其实,你二叔并不是我第一个男人。”

“啊?”我几乎目瞪口呆。

韦娘道:“我父亲是别人家的奴仆,到了五十多岁,主人才给了一纸放养文书。贵族说得好听,今后两不相欠,任由尔充作高官。可对我的父亲真的是讽刺,他劳作了一辈子,年纪大了,还被变相赶出了府去,让他靠什么为生?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主人惧内,我们这些女孩子表演歌舞,夫人也只让他隔着帘子看。后来,父亲竟然意外找到一个愿意收留他的人。他是个年轻的私塾先生,只是让父亲帮他打扫学堂。我平时探望父亲,就见了他。他是个很清秀的男子,笑起来更是文质彬彬。我们……”

我只觉得脖子里落下了滚烫的液体,忙端详韦娘,她却很平静:“可他死了。只是因为写了一封揭发贪官的信,就被活活打死了。我没有看到他的尸首,那时我每天颤抖着,歌唱着,他们以为我疯掉了,便把我关进了柴房。好几天以后,我只觉得有个人抱着我,那人的身体好热,令我忽然觉得阴间的水太冷了,就睁开眼睛,俊秀的青年对我说,丫头,你好一点了吗?别担心,有我在呢。他——就是你的二叔。”

我咀嚼着韦娘的往事,我只记得有人也对我说过那句“有我在呢”,但是我不该再想了。这是昭阳殿啊,王览曾经在那个梅花盛开的窗台,抱着我赏雪。

韦娘笑了一声:“我推开他说,你不是我的徐郎。他笑着说,我不是,但我会保护你,我会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你不恨那些贪官吗?我要劝圣上革新,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韦娘讲完了,也不看我。只是拍着我的背脊。我的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含满了泪:“韦娘,你好苦。”

“我不苦。我遇到过那样的男人,还有你这样的孩子。你是皇帝,天下的主宰。神慧,只要你幸福,韦娘就不觉得苦了。”

我站起来,说道:“二叔想革新,招来了父皇的猜忌。览也想革新,英年早逝。如今贿赂公行,官僚黑暗,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推行华鉴容提出的改革。”

华鉴容昨天在上书房对我说过,四书里面说,黎民不饥不饿,就是太平了。天下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陛下认为如何?当时,他比太阳更明艳,坚毅的光辉使他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我走出昭阳殿,雪已经停了。我仍旧攥着韦娘的手,对总管陆凯说:“明天一早,宣华鉴容到东宫候着。陪朕一起去明光殿,参加‘小年’的消寒年会。”

帝王之家,灯火初上,反而增添了寒意。我踏着厚厚的积雪,望着天空中的薄云冷月,精神异常抖擞。

“陛下,你瞧。”韦娘忽然开口。

夜空中,竟有一只苍鹰掠过,以它的高度,藐视着皇宫内的乌鸦燕雀。我看着那鹰,自言自语道:“朕一定要做到。一定!”

《菊花台》第三部分

第五章 同舟共济(1)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我书房里一盏灯仍亮着。王览去后,我不得不同他过去一样,每日不到四更天就起床。冬夜阴暗,暖阁里却燃着炭火,加上四周夹壁内的壁炉,反而热得人头晕。此时只有齐洁与一个小太监陪着,齐洁,将门虎女,凡事不敢怠慢,随时精神饱满。那个小太监大约是新到御前的,在这屋里站着居然犯起瞌睡来。

齐洁就要叫他,我笑着摆手,轻轻道:“他还小呢,算了。要不是父母赤贫,怎么会把一个好端端的男孩送到这种地方来?他如果生在好人家,不知道多得疼爱呢。你说了他,回头他下去要挨老宦官罚的。”

齐洁笑了:“那是陛下心慈。”

我叹了口气,说她:“你就是死心眼,看我身边的丫头,再舍不得的也都放出去了。禁城里面过于单调,看万千宫女,到了夏天,脱下夹的换上单的。过了冬天,把库里的旧物拿出来翻晒。时间长了,自己都觉得是个木偶了。我是没有办法,你怎么也情愿在这里关到白头?”

齐洁闷闷地回答:“也不是想这样,只是奴婢已经……陛下,别问奴婢了吧?”

我也不说话了。哎,体己人个个都有事瞒着我,我只好装作糊涂。

我每天要批阅大约七八十本奏折。折子,人们总以为神秘。其实,也就是些由左至右折起的长纸。当然根据内容,页数也会不等。除了给我上题本与奏本外,全国一共只有八位官员有资格给我直接写书信。除了太平书阁的神秘首领以外,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华鉴容,就是其中之一。

我不是不知道,民间对我们的关系猜测颇多。北国的讥讽,实则是源自南国市井的传说。我少年守寡,所倚重的华鉴容,又风流倜傥,美冠天下。他手握权柄,却至今未娶,更是增加了可信度。对于这种谣言,我只有不加理会。世间最堵不住的,就是众人悠悠之口。所以说,我亲近周远薰等人,也有些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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