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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之风起长林(118)

射向天空的鸣镝声冷冽清亮,尖啸着通知四方发现了目标。从最远的外围一路拉网搜索过来的荀飞盏精神大振,喝令部下加速包抄。

正如萧平章事先所料,濮阳缨绝对没有想到追捕他的口袋会扎得这么大,自然也就没有安排相应的后手,惊慌中他的反应并不比普通人更快,先是沿山道全力逃窜,眼看前方路口封堵,又返身奔入密林,一番没头没脑的奔逃之后,身边的人越跑越散,追捕的呼喝声反倒愈发逼近耳边。

仓皇之中,濮阳缨的视野内出现了一处矮崖,崖边草木茂盛,伸展向外的树根条藤看上去还算结实,他未及多想,咬牙纵身一跃,反手握住垂挂下的一条根茎,紧贴崖壁藏身于长长的茅叶之下,屏住了呼吸。

片刻之后,一大片脚步声从头顶不远处呼啦啦跑过去,官兵追赶叫喊的声响也渐行渐弱。濮阳缨紧咬嘴唇,忍到四周已全然静寂时,方才蹬住崖壁,重新攀爬上来,伏在草地上喘息了片刻,刚抬起头,整个身体又立时僵住。

只见前方数步之遥的一棵大树下,荀飞盏抱剑而立,冷冷地看着他。

濮阳缨面色如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萧平章不惜动用先帝御令四方布局,对这位上师原本就是志在必得,他的落网可谓完全没有悬念。可是明知他跑不出去是一回事,此刻真的把人抓到了手中,荀飞盏还是觉得说不出的高兴,亲自动手将他捆了个结实,拖下山脚。

追捕成功的消息很快通报向合围的四方。翠丰皇家羽林不宜久离驻地,禇千崇得讯后派人回报了一声,直接带领人马返归东县。东青心里记挂着他家世子解毒的事情,更是第一时间奔向京城。孙统领自告奋勇留在密林中搜捕余党,忙得也是不亦乐乎,最后在孤山脚下与荀飞盏会合的,只有萧元启和分拨给他的几十名巡防营官兵。

“恭喜大统领,罪人落网,京城死于疫灾的冤魂们也可稍得安宁了。”

荀飞盏抱拳回了礼,呵呵笑道:“平章安排得如此周全,要是这样都让他给跑了,咱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人?”

手足被缚倒在地上的濮阳缨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两人,萧元启却连瞟也未瞟他一眼,帮着荀飞盏收拢人马,列队准备回返京城。

孤山山脚距离主路不到半里,彼此都遥遥可见。出发回京的指令刚要下达,远处官道上突起一道烟尘,数骑人马由西而至,荀飞盏认出为首者是他的副统领唐潼,不由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京城出什么事了吗?”

唐潼跳下马奔前数步,喘着气道:“回禀大统领,刚刚接到通报,陛下行程提前……圣驾明日便可抵京。”

明日抵京,行程提前了起码有三天,城外迎驾和宫城防卫的诸项事宜必须马上调整,荀飞盏大略盘算了一下时间,脸色不知不觉就已经变了。

萧元启在一旁看得清楚,赶忙上前道:“大统领尽管去忙,人犯就由我押送去刑部好了。”

濮阳缨已是穷途落网之人,又有上百名巡防营官兵随同押解,原本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荀飞盏又急着处置禁军事务,立即毫不犹豫地应了一个“好”字,带着唐潼和亲随人等飞速离去。

萧元启站在路边目送片刻,回头冷冷地看了濮阳缨两眼,一把抓住他的背心,粗暴地向前推搡到马前,喝令道:“带他上马!”

两名官兵领命过来押人,他的手顺势从濮阳缨背心处滑落,一片薄如蝉翼的小刀夹在指尖,轻轻将缚住人犯双手的几圈绳索削断了一圈。

濮阳缨随即被横放在马背上,由一名健壮的兵士坐在他身后看押。

东门官道常有运送水产肉畜入京的货运马车出入,修得极为结实平整。萧元启一马当先,上了主路后更是连连加鞭。行进的速度一快,原本紧凑的队形渐渐变得松散,濮阳缨耐心地伏在马背上等待机会,眼看前方一转弯就要进入一片密林,他突然暴起,双手从松滑的缚索中挣脱,以掌为刀,切中背后兵士的咽喉,将他打落马下,夺过缰绳纵马奔逃,转过弯道冲入密林后立即弃马,滚入灌木丛中。

这一下变生肘腋,萧元启满脸没回过神的样子,呆在路中间好一阵才大叫道:“人犯逃脱,快追!”

因有弯道,濮阳缨的身影算是在众人视野中短暂消失了片刻,等萧元启率领兵士们追入密林后,遥遥只能看见一道马蹄踏起的烟尘。负责押解的官兵都很清楚让这名人犯逃掉的后果,惊慌之中根本无暇思索,听了莱阳小侯爷指挥紧追的号令,几乎是拼了命地咬在后面。

马蹄声如一波暴雨般纷沓远去,隐身于灌木丛中的濮阳缨这才悄悄爬起,借着树影遮挡反向而逃。这一片密林皆为坡地,他现在骨伤虽愈,但也不是耐苦耐劳之人,气喘吁吁地爬到了一处稍稍平缓之地,脚下便是一软,扑倒在地。

“走这么几步路就要歇息,上师大人这个样子到底是想怎么逃啊?”

一道嘲讽的语声在耳边响起,濮阳缨猝然惊起,勉强定住心神,面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多谢小侯爷援手放我一条生路。这份恩情,在下日后必定回报。”

“回报?上师想多了吧?谁跟你说我要放你生路了?”萧元启神情冷淡地挑了挑眉,“你可是荀大统领亲自交到我手上的,让你跑了,难道我不该担责吗?既然好不容易站在了赢家的身边,你倒说说看,我为何要冒险给你生路?”

濮阳缨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赢家?话可不能这么说,长林世子在玄灵洞中也中了霜骨之毒,他们两兄弟不管谁活都必死其一,这次交锋我哪一点像是输了?”

萧元启眯着眼看了他片刻,抿起唇角冷笑一声,“上师还不知道呢?我倒是从传信的亲卫那里听说,林奚急匆匆赶过来通报了什么要紧的话,长林世子身边的东青别提有多高兴了。在我看来,这一仗明明白白就是萧平章他们赢了。而上师你,你连从我手里逃走都做不到,哪里还可能会有活路?”

“高兴?他们能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萧平章明明只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枚……”濮阳缨面色枯败地前冲了两步,突然间又意识到争论这个并没有意义,忙咬牙稳了稳自己,放缓了语调,“我对小侯爷从来可只有好意,并无旧怨。既然在你看来我已到末路,不过一条残命而已,小侯爷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我刚才说过了,若是放走了你难免要担罪责。上师和我之间即便算不上是有旧怨,但恐怕也没什么太好的交情,竟能让我为你吃亏受累吧?”

濮阳缨的眼珠快速转动了两下,叹了口气,“那如果……我拿一个对你大有用处的秘密来交换呢?”

“你到现在还有秘密?那就说来听听吧。”

“炮制金陵城这场疫灾,我还有一个同谋,小侯爷想知道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