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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佳人,奈何为狼(9)

阶下的诸位一听此言,虽不知心中作何想,但脸上皆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一一作了别,也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御书房。

面容冷肃的老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的奏折,恍若无人,而殿下那人也安静地仿佛不存在,微垂了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镜头已经延续了近半个时辰,老皇上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凤卿好定力呵,难怪朕那单纯的公主会这般倾心于你。”

那墨袍的公子闻言回神,眼前便浮现昨晚窗上那女子不掩垂涎的视线——如此单纯得可爱的女子,凤封抿唇:“是微臣高攀了。”

老皇上自然看不到那人略微上扬的唇线,而那清冷的声线也着实听不出什么感情来,眸色不由更为阴沉:“这般听来,凤卿是不喜这桩婚事了?”

声音里渐渐透露出凌厉与怒意。

凤封丝毫不为所动,仍是不急不缓道:“微臣三生有幸。”

老皇上给噎得直翻白眼,所幸那人看不见,他平缓了语气,继续道:“朕听闻,这几日京城中好多些官宦商贾都到凤卿府中拜访,没有给凤卿整出什么乱子来吧?”

“诸位大人心善,皆是看微臣初至京城,不识礼数,来给微臣指点一二,如兄如长;微臣感激尚且不及,怎会生乱。”凤封缓言。

“哦?”老皇上故作沉吟,“依卿之言,是指点,可怎么朕听说,有几位大人是有求于凤卿呢?”言未止,视线已是倏忽间百倍凌厉。

凤封似是分毫未有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微抬了眸子,凉如水的视线迎了上去:“微臣侥幸一身医术颇佳,幸得几位大人不曾嫌弃,互相探讨一二,实在算不得有求;至于其他,大抵是诸位大人看在公主殿下的份上,不忍拂了微臣的面子,这才作有求一说。”

“听起来,朕的诸位大臣还真是识礼数、晓进退了,”老皇帝眼神里压抑着冷意,“难得凤卿初至京城,就为朕发掘了如此之众的人才,看来风卓日后繁荣昌盛,有赖凤卿了。”

如此言重落了下来,凤封微垂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浓重,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蒙圣上之恩泽与众位大人之勤勉,得风卓之盛世,指日可待。”

“……”于是老皇帝的视线更加凌厉,近乎实体化了。

凤封不声不响地候着。

“罢了,”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老皇帝方才温和了声音,“沁儿现今在御花园,你去那儿寻她吧。”

“微臣告退。”凤封垂下视线,退离出去。

殿中人影一闪,何进便站在了老皇帝身侧,笑意深沉,耐人寻味:“此子非池中物。”

老皇帝眸色沉郁:“久居世外?哼,除去年纪尚轻,整个一只成了精的狐狸,跟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老人家’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臣所知,他在公主面前可不是这般模样。”何进笑意愈甚,“而且皇上您也派人探查过了,他确是一直居于外野,不理世事。”

“哼,年纪轻轻,便这般天生凉薄城府深沉的心性,朕如何放心将沁儿嫁与?”

“论城府,公主或许比之不及,但若是其他,说不定就另当别论了。”何进此时笑得像只真正的狐狸,“皇上您不告诉他那一位也在御花园,不就想要了解他为了公主,是否会得罪那一位么?”

“这有什么需要了解?”老皇帝亦笑,眼里闪过光芒,“从那丫头定下这大婚伊始,他便得罪定了。”

湖光已凉,日色清浅,十月的天,虽已是巳时,仍掩不住寒意渐起。

御花园一角的亭子里悠然坐着两人,远远看着便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小太监走在前面,边走边擦汗,余光时不时打量一下身后闲适随意的墨袍公子,暗自叫苦……这位才是下月便正式成为驸马的凤大人,那亭子里那与公主把酒言欢的英俊青年又是哪一位?这要是公主怪罪他将驸马引至此处,那可如何是好?

墨袍的公子忽顿住了步伐,那小太监急忙停了下来,转身小心翼翼道:“凤大人?”

凤封微微一笑:“无事,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一听,如蒙大赦,感激地揖身退离。

凤封仍站在原地,指尖拂上一旁粉瓣镶白边的芙蓉,不远处两人欢畅的交谈声已入耳。

“林瑾,你何时回了京城,竟然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洛天沁此时绝无昨晚撒娇卖蠢的模样,抬腕便是一壶清酒满了两杯,笑容清畅比于男子也有过之,“我竟然比父皇知道的还晚,你也未免太不够义气了——今天我心情好,你就暂且自罚一杯吧?”

白衣青年闻之亦笑:“我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一杯倒的娃娃了,你可别想又把我灌醉了送到勾栏去。”

洛天沁立时笑开了怀:“你怎么那么记仇啊,你卖身那笔钱我后来不还分了你一半嘛!”

“你还好意思说,把我扮成女子送到那种地方去,事后就给了我半两银子赔罪,我就那么廉价?”林瑾不以为忤,挑眉笑问道。

“这可不是我定的价,”洛天沁直摆手,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时笑得乐不可支,“那可是老鸨亲自估量的,什么‘腰太硬,腿太短,眉毛太浓,身高太矮,不值钱’,那可是专业评估呢。”

林瑾眼角抽了抽,恼怒笑道:“托你的福,至今我回京城还不敢经过那条街。”

“修身养性嘛,我懂得。”洛天沁立时笑得好不猥琐。

林瑾无奈摇头,再抬眸时,话音一转:“想当初,你追在我后边喊瑾哥哥的时候,还说要嫁我呢;如今才几年,你就没大没小地直呼我的名字,目标也换了?”

“喂喂,当初可是你拒绝了我一颗纯真的少女心哎,现在怎么还倒打一耙了?”洛天沁一怔,而后笑闹道,“怎么了,现在发现本姑娘原来是个潜力股了?”

“虽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但我若说,”林瑾语音一顿,直直地抬眸望过来,视线坚定不容忽视,“我若是说,我后悔了呢?”

洛天沁傻眼,一时气氛尴尬而暧昧。

不远处的花丛,墨袍公子淡色的唇线微微挑起,眼底划过一丝刻骨寒厉的暗芒。

“咳,”沉默半晌,洛天沁干咳几声,将视线转向满园的艳丽,“今年这醉芙蓉开得可真好看。”

林瑾的眸光暗了下来,片刻后应声轻笑:“你从小便最喜这芙蓉花了不是,哪一年它不是这般开?”

“今、今年自然不同,”洛天沁暗蹙了眉,心头叫苦,脸上却漾着笑容,“这芙蓉喻贞洁,下月之后我可就为人妻,大概应该天天抱着它了,哈哈……”

“我在闽南的院子里为你种了满院的红芙蓉,茂然生长了几年,如今却是……”林瑾笑容苦涩,“造化弄人。”

红芙蓉……洛天沁暗汗,那不是新婚用的么?她咬了咬牙,方欲开口,忽然身侧不远的蹊径传来那好听的熟悉声音——

“离我与沁儿的大婚之礼尚有十数日的时间,林公子就已备好了贺喜之礼,凤封在此先谢过了。”

见那人唇线微勾,眸色浅淡,一身闲适迎光而来,洛天沁一愣,而后猛然起身,跃起来扑上去:“凤凤——!”起跳瞬间额头滑下黑线……貌似跳早了,预计会扑在那人脚尖前,那人会一副清冷模样跟她说“殿下不必行如此大礼”么?-_-!

而凤封一怔,便上前几步,伸手将那女子捞入怀中,下颌贴着女子的额发,笑容似很是无奈。

洛天沁先是僵了片刻,回神后便极为欢喜地开始抱着难得“主动”的凤封猛蹭:“凤凤凤凤凤凤凤凤~~~~”

目睹了“配合默契”的全过程和那人沾染宠溺的无奈笑容,林瑾的眸色愈发阴沉,双手在袖子下紧紧攥成了拳。

另一边,凤封垂下小扇子似的长而弯卷的睫,掩住眼底变凉的笑意,“轻”声道:“怎么说林公子也是你小时的玩伴,你还不给我介绍一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