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后宫·如懿传.大结局(9)

有滚烫的猩红喷薄而出,溅出一道血色的弧。

皇帝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那把银刀飞得老远,“铮”的一声落在绵软的地毯上,嚣张地滴落暗红色的鲜血。皇帝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死死盯着那血迹的出处,怔然落下泪来。

香见吹弹可破的侧脸上,一道小指长的伤口横过鬂边。那把银刀虽小,锋刃却薄,虽然只是轻轻刮过,但香见脸上已划出一道深深血痕,翻出皮肉的色泽。皇帝又是心疼又是焦急,生怕她又伤着自己,紧紧将她圈入臂弯牢牢箍住,不许挣扎,一壁低声喝道:“李玉,凌云彻,进来!”

李玉慌忙入内,一见此景,吓得腿也软了,情不自禁跪在了地上,呜咽着哭起来。

凌云彻暗暗踢了他一脚,皱着眉将地上的银刀捡起,用布帛裹住收入怀中。皇帝不耐烦道:“叫你进来就是看你哭么?”

李玉抽噎着道:“皇上恕罪,奴才看见香见小主受伤,就好像什么稀罕爱物儿受损,心里难过得什么似的!”

皇帝横他一眼,正要说话,骤见香见脸颊犹有新鲜血液汩汩渗出。他面色煞白,正要仔细察看,凌云彻眼疾手快,立刻抢到跟前扯过香见手边的绢子将皇帝的手腕紧紧裹住。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低低道:“皇上的左手也伤着了,可要请太医来?”

李玉一听皇帝受伤,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膝行上前,翻开绢子一看,皇帝手腕外侧的伤几可见骨,幸好只是伤在外侧,否则动了筋脉,只怕要生出弥天大祸。香见本自挣扎,但见皇帝伤口即便有绢子扎住,仍不断渗出血液,可见伤口之深,她亦不敢随意动弹。

凌云彻使个眼色,李玉忙上前扶了香见往榻边坐下,这边厢凌云彻已牢牢扶住了皇帝,悄声道:“皇上和小主的伤势,都是非请太医不可的。只是这件事干系重大,微臣必得请皇上示下。”

皇帝犹豫良久,显是不欲让人知道此事端底,然而见香见面上渗出细红血滴,心头阵阵绞痛,浑然不觉自己伤口之痛。

香见神色痴惘,恍恍惚饱地垂下泪来,哽咽道:“对不住!是我自己不想活了,并不是有心要伤着你!”

皇帝何曾听过她如此低言软语,只觉得魂销骨酥,游荡天外,心下更是垂怜不已。半晌,他只得咬了咬牙,低声嘱咐,“李玉,去请齐鲁来。记得,切莫声张!”

李玉连滚带爬去了。凌云彻取过地上撕裂的布帛,将就着将地上血迹擦干净,垂手恭声道:“皇上,微臣什么也不曾看见,什么也不曾听见。”

皇帝长嘘一口气,用不曾受伤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着痛楚的笑意微微颔首。

待到齐鲁来时,又是一通忙乱。皇帝见了齐鲁,顾不得自己伤口尚在滴血,执意让他先去看香见。

李玉急得砰砰磕头,“小主的血已经自己止住,可见还是皇上伤得厉害。您若不让瞧,小主心里也不安哪!”皇帝的伤势不浅,寻医问药虽难,更难的是太医院取药煎熬都得经过人手,还得用金疮药,实在难以隐瞒,不禁急得老汗纵横。还是凌云彻警觉,取出银刀在手腕划了一道,又示意齐鲁取过纱帛将自己手腕缠上,道:“一切有劳齐太医。”

齐鲁顿时松了口气,又去瞧香见。他细细瞧了伤口,便摇头道:“小主的伤在脸上,要愈合不难,可要不留症痕,请恕微臣实在无能。”

香见斜靠在榻上,怔怔望着九色描绘的洒金嵌朱彩顶,惘然落泪,“我连这条命都不想要了,还要保全这容颜作甚,毁便毁了!”

皇帝满腹心疼气恼发作不得,重重挥落手边一个青花瓷盏,溅开无数雪片似的碎瓷。李玉慌得抖衣乱颤,哭丧着脸道:“皇上,事情已经这样了,求您的动静别太大!这不还有太后娘娘呢么,如果她老人家知道了,指不定小主得多可怜呢。”

皇帝闻言一怔,只得敛气道:“罢了!今晚的事不许外传,否则朕摘了你们的脑袋!”

齐鲁畏惧不已,却又不敢不禀告,连声音都发颤了,“皇上,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在小主的伤口浅,又伤在鬓边。若是鬓发梳得好,可以掩盖。再不然,涂脂抹粉之后也不大看得出。微臣也一定尽力,找到最好的药材为小主消去伤痕。”

凌云彻忍着痛在旁道:“皇上,此事若有人问起,只能说小主自己不慎,划伤了脸颊。而皇上的手这几日怕也不能轻动,必得养好伤势才行。”

李玉苦恼不已,“皇上只记挂着小主,可不想您的手上也是要留疤的,万一被谁看见传出去,这可怎么好?便是皇上不摘奴才的脑袋,奴才的脑袋也铁定保不住了!”

皇帝气怒不堪,闻言更是心烦,狠狠照着他肩膀踹了一脚道:“你少多嘴!朕自有分寸!大不了朕再不宣那些饶舌婆子侍寝便是!”

李玉抱着肩膀,痛得不敢哼哼,只得涕泪满面,缩着身子连连点头。

如懿得知消息时,已是夜来时分。并非李玉与凌云彻多嘴,而是皇帝手腕的伤势,实是吃重,皇帝又不欲惊动他人,不得已之下,只得唤来如懿。

彼时如懿正在窗下陪着永瑾习字。小小的孩子,握笔甚是用力。他写完一幅字,交与如懿手中,极认真地问:“额娘,我写的字好么?”

如懿看得仔细,笑着抚他额头,“比上回写得好。皇阿玛指点你了,是么?”

永瑾稚声稚气道:“不是啊。从前都是皇阿玛教我习字,皇阿玛许久不得空了,便是五哥教我。”

如懿骤然想起,皇帝为了香见顾不上六宫中人,哪里又得空过问皇子们的功课呢。她默然片刻,微笑道:“不错,你五哥的字极好,有他教你,自然不错。”

永瑾一笑,甚是高兴。话虽这样说,如懿却是知道的,比之永琪小时的聪颖,永瑾已是不如。等到开蒙读书,无论习文写字,都是比永琪当年差了一截。才知天赋等事,真是比不来。可是,那有什么要紧,永瑾终究是她最可爱的孩子。

母子俩相伴言笑,窗台上羊脂玉瓶内供着数脉枫叶,色泽完美而艳丽,将空气中浅霜般微凉的天气点得暖意融融。

是李玉的骤然而至惊破这一室的宁谧,如懿乍然闻得,只觉得一阵阵透骨寒意沁入背心,指尖腻得发滑,支撑不住似的。她极力扶着紫檀螵钿小桌的一角,撑着身体,压低了嗓音问:“太后知道了么?”

李玉慌忙摇头,旋即气馁,“皇后娘娘,这件事怕不好隐瞒,您先去瞧瞧再说吧。”

如懿扶了李玉的手,只带了容珮便匆匆赶去。她从未这样慌乱过,哪怕是那年受冤即将被掷入冷宫,她也知道,如果有皇帝的一隙信任,有自己的一念求生,便不会沦落于万劫死地。可是这些日子,她当真是恍惚了。所有的一切因为香见的到来全然打破,进入光怪陆离之境。每一天会发生什么事,她完全不能预计,亦不能掌控。因为是他,那个立于世间权势之巅的男子,神魂颠倒,不知所以。

上一篇:恃宠而娇 下一篇:浮世绝香(出书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