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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724)+番外

可是母后似乎一直很喜欢这诗,闲来练笔也多是这首,反反复复的写,从不厌倦。我曾经问母后,与父皇书信传递的是否只有这一首,母后神思略一恍惚,总是但笑不语。问得急了,母后只说:“芊羽,你还小,怎么懂得这其中的意思。”

我不服气,极力正色道:“芊羽懂得的。那个‘泪’,是母后哭了,‘憔悴支离’是母后身体不好的意思,‘石榴裙’是母后的裙子。只是那个泪……跟石榴裙有什么关系,母后是没的衣裙穿么?”

母后便拢了我在怀里,身上西府海棠的香气兜头兜脸把我笼住,笑容欢悦似清晨明亮的露光。母后的笑真好看,连天上最皎洁的月亮,上林苑开得最盛的牡丹也不能比上分毫。母后说:“芊羽,我的好孩子,你怎懂得相思之苦呢?”

相思之苦,母后,如今芊羽也懂得了这意思呢。

正要从母后处告辞,却见璟嫔抱着庆福帝姬过来请安。庆福已经一岁多了,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最是可爱不过。

宫里只有庆福帝姬一个孩子,母后难免多偏疼些。一见璟嫔进来,先赐了座,又命乳母抱了庆福上前来逗趣。庆福见了我咿呀唤道:“姑姑、姑姑。”

我心里喜欢的紧,搂了她在怀里,摘下头上一朵红宝石串珠头花递给她玩儿。璟嫔向我笑道:“帝姬回来了,去了一趟清凉寺可消瘦了不少呢。太后瞧瞧,帝姬的脸颊都瘦下去了,啧啧啧,看着可真叫嫔妾心疼啊。”

我微微一笑,只是不语。我向来不甚喜欢璟嫔,不过碍于面子应付过去罢了,于是道:“多谢璟嫔关心了。”

璟嫔絮絮道:“帝姬,清凉寺这种地方偏僻的很,以后可别要去了啊。万一碰上点什么……”

母后咳了一声,道:“璟嫔费心了,帝姬出门自然会当心的。璟嫔得空,该好好关怀庆福才是。庆福这个年纪,是最需要母亲教导的时候。”

璟嫔依依答了“是”,立刻换了口风又欢欢喜喜地道:“帝姬是该去寺里多拜拜,保佑将来和驸马和顺恩爱,这可是女孩子家的要紧心思呢。听闻咱们这位新驸马可是好得很,帝姬想必也十分中意呢。”

她的话一溜串说下来,我心下已经不悦,只不理她,低头和庆福笑语。

今日的璟嫔打扮得很美,身上一件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香色漩涡纹纱绣裙。鲜艳妩媚,很合适她娇小的身量。长发挽成百花髻,扣着一只亮莹莹的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笼,发边别了小朵的酡红的月季花,粉白耳垂上一对嵌珠点翠金坠子映衬得面容更加熠熠有神采。

其实皇兄曾经宠幸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可惜她说话做事实在不怎么得人心,叫人喜欢不起来。如此,皇兄冷落了她也有很久了。

为了能重新得到皇兄的宠爱,她时时刻刻都扮得极美丽工整,一丝不苟。

只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岂是只有容貌的。

今日她这样来到母后宫中请安,又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必然有什么话要说。果不其然,璟嫔一边儿轻轻抚着腕上的金镯子,一边儿欲言又止,“太后……”

母后温和笑笑,道:“你说,这里没有外人。”

璟嫔看我一眼,道:“太后,如今庆福帝姬渐渐大了,时常见不到她父皇的面,时时哭吵着要见父皇的面,臣妾实在没有办法。”

母后奇道:“皇帝昨日不是还在你宫中和庆福一起用膳的么?怎么叫见不到她父皇的面。”璟嫔咬一咬嘴唇不说话,母后想一想,道:“你的意思是皇帝没宿在你宫里吧。”

璟嫔脸上愈加晕红,似被鬓边的月季花染了一般,道:“太后不知道,皇上已经一个多月不到臣妾宫里住了,臣妾……”她咬一咬牙,掩饰不住满脸的恨意,道:“堇妃快要生产,早不能服侍皇上了,还这样缠着皇上不放!”

母后淡淡道:“堇妃快要生产了,皇上难免要多照顾一些。”

璟嫔见母后话中并无责怪她的意思,越发大了胆子,红了眼圈道:“太后,臣妾生庆福的时候也没见皇上这样日夜陪着呀。何况臣妾最早生育,又和堇妃一起是最早进宫的,如今堇妃还没生就进了妃位,臣妾只在嫔位,可不是连累了庆福帝姬也被人瞧不起么。”

母后听她说完,已经蹙眉,仍是带了笑意道:“这是什么话,庆福是皇上的长女,皇上又一向疼爱,谁敢瞧不起她。你虽在嫔位,皇帝待你也不薄,日常用度都是按了贵嫔的份例给的。你放心,只消你安分抚养庆福,恪守本分,皇帝和哀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璟嫔这才稍稍气平,又道:“多亏太后疼惜没,只是堇妃产育之后至少要为从一品夫人,远在诸妃之上,如今中宫无主,若她一味张狂起来,可要如何弹压呢。”

母后再不看她,只慢慢拢一笼鬓角的头发,曼声道:“这又是你管得到的事情么,有哀家在呢。”

如此,璟嫔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了。

见她出去,母后慢慢收敛了笑意。我轻声道:“母后,璟嫔可不像是诚心来向您请安的。”

母后道:“自然么,她要说的话说完了,还记得请安么。哀家看她满心满眼都在皇后的位子上呢。”又叮嘱道:“见了你皇兄别提今日的话,白白叫他生气。”

我低声应了,这才出去。

堇妃大腹便便,临盆也就在这十来日了。我去看她时她正歪在贵妃榻上歇息,家常的月白描金花的淡色衫子,身上盖了薄薄的一袭湖蓝色滑丝薄被。肚子高高隆起,发髻上无半点珠翠,只以一把象牙梳子斜斜挽着,脸儿脂粉不施,黄黄的反倒我见犹怜。正与皇兄对面坐了拉着手喁喁私语。

我在外头看了半晌,只觉得好笑,掀起帐帘进去,扑了团扇掩面笑道:“我可来得不巧呢。皇兄莫怪罪我啊。”

皇兄见是我,亦笑道:“可晓得回来了。朕以为你是要赖在清凉寺不回宫了。”

我被说中心事,不免脸上一红,忙掩饰着道:“我可不是不回来,只是要专挑个好时候回来,好看皇兄和堇妃恩爱呀。”

皇兄坦荡笑道:“这有什么,朕与堇妃又有哪一天是不恩爱的。”说着接过宫女手中的燕窝碗,舀了一勺慢慢喂到堇妃口中。我“扑哧”一笑。皇兄回头看我道:“你先别笑,将来你和楼驸马一起,他也必定这样待你好,若不是,看皇兄怎么斥责他。”

我听皇兄提起楼归远,便道:“什么好不好的,谁希罕么?”

皇兄大笑:“好好,还没下降呢,先不希罕了。”

堇妃见我进来,又与皇兄玩笑,先不好意思了,轻轻挣脱了皇兄的手向我道:“我素面朝天的,叫帝姬笑话了。”

我在堇妃榻边坐下,半嗔道:“堇妃在御前也不怕失仪,反而在我面前说这个,真是好没道理,却显得我比皇兄挑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