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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632)+番外

眉庄见只有浣碧在身边,便问道:“皇上可曾说过要立小皇子为储?”我怔了一下,道:“早两个月倒是说过这话,那时孩子还未出世,想来也是随便说说,做不得数。”眉庄笑道:“皇上怎会拿立储之事随便说笑?如此说必是存了这个心思的。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嬛儿的后半生便全在这个小皇子身上了。”我暗暗叹口气,心中千言万语却一句说不出来。

眉庄沉默了片刻,又从颈上取下一块绿莹莹的翠玉放在我的手中,这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犹带着眉庄的体温。我不解,看着她,眉庄笑道:“这块玉是我出生时娘亲给的,我日夜不离身带了二十多年了。今日给了两个孩子见面礼,却想起不曾给绾绾送过什么,这块玉就给她吧。”我吃惊道:“眉姐姐这是做什么?怎能拿自己自小带着的贴身之物送人?”眉庄叹口气,道:“妹妹收了吧,我一直把绾绾看作自己的女儿。母亲送给女儿的自然是家传的贴身之物啊!”我心中惶然,只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见眉庄如此郑重,只得收了。

眉庄坐在榻边,拉了我的手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转眼已是亥时了,眉庄立起身,道:“我得回去了,太后那边过会子又该到处找我了。妹妹好生养着。”我忙让浣碧送了眉庄出去,眉庄走出几步,又回头看我一眼,笑笑去了。

眉庄去了,我心中却没来由的压抑沉郁起来,听着雨声整夜辗转无眠。

[甄嬛番外:菊殇下(一如)]

接连几日都是雨天,我每日靠在榻上闷闷地听着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压抑到了极致。玄凌好几天没来了,估计每日下了朝便去了永寿宫。

我整日靠着,心中越发烦躁起来,饮食也渐渐减了。小盛子每日变着花样给我做了各式滋补的汤羹,我也没什么胃口。母亲见我这副模样也着急起来,便让槿汐去传太医来瞧瞧。却不料太医院一个太医也没有,都在永寿宫伺候着。只得留了口信,让温太医得空来看看。傍晚时分温实初来了,请了脉,道:“娘娘虽消瘦了些气色却好,过几日出了月子下床走动走动便好了。”说着给我开了些安神助眠、开胃消食的药。

温实初又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玉匣子,递给我道:“臣配了些膏脂,可助娘娘腹部平复,娘娘可早晚涂抹在腹部,按摩片刻即可。”我生产后腹部虽日渐缩小,但还是鼓胀的,不复从前模样。不免心下欢喜,接过来,道:“多谢温大人费心了,只是前几个月温大人给我的那罐膏脂还未用完。”温实初道:“那罐膏脂只是在普通羊脂里加了玫瑰花露,是怕娘娘有孕,腹上肌肤绷出纹路来。这罐膏脂里添了芦荟、大黄等药材,是助娘娘缩减腰腹的。”我让浣碧收了起来,笑道:“温大人这几日可是日日在永寿宫侍奉?太后身子到底怎样了?”温实初道:“太后情况十分不好,今日已经昏厥了好几次,微臣这就要回永寿宫去了。娘娘凤体无恙,好生养着便是了。”说着告退去了。

我服了药早早睡了,一连几日失眠,服了药睡得无比香甜。朦胧间听到丧钟响起,一声又一声。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天还未亮。真的是丧钟!莫不是太后薨了?

忙一叠声地唤槿汐,槿汐在侧殿值夜,恐怕听着那钟声早醒了,听我唤她,穿戴得整整齐齐跑了过来。我怔怔地坐在榻上,半晌才道:“太后薨了。”槿汐应了“是”垂手立着一旁。我叹口气,心中酸楚落下泪来。老太后薨了,终究没能去送一送她。槿汐劝道:“娘娘节哀,如今在月子里见不得眼泪。出了月子再去给老太后磕头吧。”我拭了泪,道:“让满宫上下人人换上丧服,你亲自去一趟永寿宫,向敬妃要一套孝衣来,就说我要过去磕头。”槿汐去了,不大一会便回来了,道:“皇后娘娘让娘娘安心坐月子,出了月子再说。”我点点头,道:“那边情况如何?”槿汐道:“到处白花花的一片,哭声震天呢。”我又问:“见到惠主子了么?”槿汐摇头,道:“殿中跪着那么多娘娘,都披着重孝,奴婢也看不清楚。几位帝姬和皇子倒是都在。”我叹道:“还不知道眉姐姐哭得怎么样呢,天还不太亮,你去歇着吧。”

太后大丧,宫里日夜祭奠,便是我这里隔得远也听得到哭声、木鱼声和诵经的声音。这声音远远传来,透着悲伤,我这边也不觉肃穆了许多,连个高声喧哗的人也没有。人人行动轻手轻脚,低声细语,弄得我也疑惑起来,总觉着是在背着我说着什么。

每日无事又被各式祭奠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只好用温实初赠的膏脂按摩腹部,也算找点事情来做。不想坚持了十来天竟颇有些用处。浣碧喜道:“真真是好东西,前次小姐产后好几个月肚子才平下去,用这东西不到半个月竟恢复得差不多了。改日一定要跟温大人讨了方子来。”惹得我忍俊不禁,浣碧醒悟过来臊得一扭身跑了。明天就算是出月子了,想想浣碧将要离去,心中不舍,禁不住难过起来。

次日一大早我便命槿汐去找敬妃要孝衣来,用过早膳,我让浣碧将长发随意挽了个髻,不用任何簪钗首饰也不着脂粉。穿了一件素白色的罗裙,又在外面披上粗麻孝衣。便携了槿汐、浣碧向永寿宫去了。

在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闷得要发疯。如今终于重见天日,而且不用再挺着硕大的肚子,真是心情愉悦得如同再世为人。偏这天气也凑趣,晴朗明快,一扫连日来的阴霾。许是在榻上躺得久了,腿上总觉得无力,便一路慢慢走来。到底是盛夏了,虽是一大早,走了走路也觉着热起来。

路过储元宫,却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阵阵哭泣声。我立住脚,侧耳去听。是眉姐姐吗?却不像。我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一种可怕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我转头去看槿汐,槿汐恐怕是被我森然的目光吓住了,忙低了头。我又看浣碧,浣碧惊惶地看着我,也没有一句话。我扭头向储元宫走去,槿汐叫道:“娘娘!”我也不理会。槿汐无法,只好快步赶上来,抢在前面叩开了储元宫的宫门。一个老内监颤巍巍地扣头请了安,我命他起来,道:“惠淑媛娘娘呢?一早谁在哭泣?”那老内监竟听不到我说话,茫然地看着我。是个聋子!我蹙了眉快步向里面走去。走过二门,院子里还是没有人,只是那哀哀的哭声越发近了。那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只觉得腿开始颤抖几乎支撑不住。我扶着浣碧的手向正殿走去,那声音便在里面。正殿正中一个八仙桌上供着一个牌位,香炉、果品。我颤抖得几乎走不过去,迈过门槛,那几步的距离竟是那样遥远。我终于看清了,牌位上写着沈氏惠妃娘娘之灵。我呜咽一声,眼前一黑直直向后栽倒。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过来,眉姐姐!我挣扎着站起来,槿汐扶住我,哽咽道:“娘娘一定节哀啊!惠妃娘娘会不安的。”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颤声问:“你们都知道的,是不是?”槿汐无言只是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