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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589)+番外

端贵妃眼中大有担忧之色,见我亦是忧心忡忡的样子,终究没有再说话。

我转身面向众人,严正了口气道:“皇上重病昏迷,太医嘱咐了要静静安养。自今日起,谁也不许来显阳殿吵扰。无论哪一宫的妃嫔宫人来请安,都得先面见本宫,问过了太医才能进见。各宫妃嫔更要看好自己的帝姬与皇子,稚子年幼,若惊扰了皇上,这个罪责可不是由本宫来担当!”

我见李长趋奉在身边,猛地想起一事,吩咐道:“为皇上主治的邵太医,不仅不尽心竭力,还使皇上处处劳心,使得皇上病情延误至此。李长,即刻命侍卫去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李长身子一凛,哪敢延迟片刻,立即着人去办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回来回禀道:“已经处置了。”

韵贵嫔挨打时还有嫔妃敢抽噎一两声,等听到邵太医的死讯,早一个个都鸦雀无声了。我见原本如花似玉的嫔妃们一脸惊弓之鸟的模样,缓和了语气道:“如今事是以皇上的龙体为先,谁要妨害到了皇上的圣体康健,别怪本宫不顾平日里姐妹的情分!姓邵的太医就是个例!”

众人无奈,然而留下也无济于事,只得唯唯答应着散了。

了结了邵太医,我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前头的急风暴雨、起承转合再多,也只能按下心来一件一件应付。甄嬛啊甄嬛,已经逼到了这一步,就只能向前,再不能回头了。

我横一横心,坐上舆轿,冷然道:“回宫。”

回到宫中已近三更时分了。先去侧殿看了灵犀、予涵、予润与雪魄,他们到底年幼没有心事,早睡得香甜酣熟。我一见他们的纯真面容,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才缓缓落到了实处。

我想一想,转首吩咐小允子,“去唤卫太医来。”

因是我的急召,卫临一阵风似的便赶来了。我也不与他寒暄,只由着槿汐为我浸手。宫中保养,素来爱用上好的新鲜花瓣淘澄净了的挤了汁子浸润双手,为的就是让双手细腻白嫩。卫临又别出心裁把我每日浸手用的玫瑰花汁子烧热,兑上细细摩研了的珍珠粉,将手搁在花汁里浸泡,等热水变温渐凉,再换热过的花汁再次浸泡,就这样换水三次,把手背、手指的关节都泡得温暖了,最是白里透红、细嫩柔软。

我也不理会他,只是换了两次水亦不与他多话,他本还静静候着,如此良久,不觉耳后渐渐沁出汗来。

我头也不抬,只安静道:“卫临,本宫很欣赏你弄这些伺候人的功夫,的确心思精巧。只是本宫用人从来不在意是否只有这些小巧,而是看他有没有大处着眼的功夫。”

他愈加面红耳赤,恭声答了句“是”。

我不觉莞尔,“卫临,会答应的人多的是,本宫实在只稀罕会做事的。有些事你若做不好,本宫大可不交给你做办。”

他深深低头,额头的汗珠在烛光摇红下倒是晶莹可爱,“微臣一定尽心竭力。”

我语气温和,“温实初与你,其实你更明白时至今日本宫更倚重谁。”我微微沉吟,“如今你也是太医院之首了……”

卫临急忙跪下,“微臣知道皇贵妃器重,邵太医的事是微臣失职了。”

我微微一笑,示意槿汐扶他起来,扬一扬脸道:“坐吧,花宜去把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冲一壶给卫太医。”

卫临方才坐下,听得这一句,忙站起来道:“微臣不敢。”

我笑,“冲着你素日的忠心,一杯雨前龙井也不值什么。本宫器重你,不仅是你医术高明,重要的是你比温实初懂得谋算,懂得如何管着整个太医院的嘴。”我话锋一转,微藏凛冽之意,“只是本宫深叹自己不如皇后罢了,昔年她为贵妃时能掌得住整个太医院的嘴不让泄露纯元皇后之事,本宫却由得一个姓邵的兴风作浪,可是本宫是不如皇后多了。也不知是本宫对用医之道不如皇后还是用人之道远远不如?”

卫临稍稍平缓的气息一下又急促起来,险险打翻手中斗彩茶盏,他沉吟片刻,面色肃然,“并非娘娘不如皇后,而是当年皇上因摄政王之事不信太医院诸人,只信朱氏与纯元皇后姐妹情深,朱氏才能压制太医院攸攸之口。现在皇上有意培植自己的亲信,邵太医闻风而动,是微臣没有及时留意。微臣保证以后再不会有邵太医之事。”

我微微颔首,“但愿你的承诺有用,否则死的不只是本宫,你也是。”

卫临躬身道:“微臣虽然不才,却也知道尽忠职守,娘娘放心,微臣已经留意过,皇上只是命邵太医查证三殿下之事,并未察觉其他。”

我淡然一笑,看着静伏在胭红花汁中的纤白双手似尽染鲜血一般,“若是发觉其他,你以为本宫和你还能活到此刻么?只是皇上既然已经疑心,那么……那副药应当是最后几副了吧?”

卫临神色一凛,“一切由得娘娘,娘娘要皇上多调理几日也可,只饮一副也可。”

我望着窗外深沉夜色,重重叠叠的宫墙将人困得似在深井中一般,我以手支颐,不觉微露疲态,轻叹一声,“夜长梦又多,本宫要先安歇了。”

卫临微微一笑,俯首道:“微臣先告退了。”

我见他离去,坐在妆台前任由花宜带着侍女们伏侍我卸了晚妆,只由心事起伏。

见花宜为我拆了发髻梳理,不由向槿汐道:“今日有件事做得矫情,自己想想也要好笑了。”

槿汐微笑道:“什么?”

花宜蘸了桃花水慢慢梳理我的委地长发。铜镜中我的发丝柔顺垂着,闪烁着一点莹润的光泽。我轻轻道:“今天皇上说起我从前爱散着头发的往事,又感慨我如今打扮得华贵,满头金珠。我竟当着皇上的面把发饰一一摘了,见康嫔的时候都散着头发。”我似是唏嘘,“可笑的是,皇上说的是往事,我心里头想起来的,却是别的事。两人同是感慨往事,却各有往事。”

槿汐默然片刻,道:“随他去吧。”

我心中一阵酸楚,低低道:“我也晓得是白想。只是,想一想也好,就当做了个美梦罢了。”

槿汐见我伤感,开口道:“娘娘嘱咐奴婢查汪贵人的事,奴婢现下已经查明了。”

我倒也不诧异,槿汐在这宫里快活成了人精,要查什么底细自然是不费事的。于是只淡淡说:“这么快?”

槿汐从从容容道:“是。”一一把来历说得清楚:“贵人汪氏,羊城知府嫡女。乾元二十九年四月入侍,初为选侍,进娘子、美人,二十八年春进贵人。向来在几位新人中也算是得皇上恩宠的。册贵人一月后,皇上渐渐将心思转在新进的大小刘娘子诸人,已有几月未曾得幸了。”

“那么她的身孕……”

“从前得宠时,汪贵人便日日服食可以帮助怀孕的药物,只盼能生下一位皇子来终身有靠。如今没了恩宠,皇上又病了,自然十分焦急,于是就出了这个计策,蓄意攀登高位。她家中又阔,又肯撒开手使钱,眼下几月的门禁又不似从前那般严谨,于是买了外头的男人装在运水的车子里混进来,如此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