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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472)+番外

我俯身跪下,沉静道:“太后,玉娆没有要为皇上妃嫔之心,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哀家知道,哀家还知道,若非玄汾对你妹妹有意,今日德太妃也不会来开口。”

“九王的确有心。”

太后起身行至穿前,望着窗外无叶片点缀的干净枝条,“正因为是九王,哀家才不会允许。兄弟若为女人而起纷争,哀家断断容不得。”她的声音沉着而有力,一字一字敲在我心头,“你妹妹若在京中嫁于寻常臣子,难保皇上不会再眷恋。而瑞安郡王是皇上的从弟,他总不至于抢占弟媳。所以,眼不见为净,远嫁青海是最好的办法。”

我心中大震,急急唤道:“太后!”

“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她挽我起身,“可是,皇上不能纳玉娆,纳了她会有再蹈傅如吟之祸的可能。且如你所说,玉娆无意于皇上,逼急了难保会做出什么伤害皇上的事。所以,这件事,哀家先知会你,等过了夏天瑞安郡王亲自进京时,哀家自会安排。”

我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满,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未发一言,黯然告退。

我一言不发回到宫中,急命小连子去请玉隐入宫。

玉隐匆匆到来时尚不知何事,听我细细说完,不禁蹙了眉头,“太后既有了这意思,只怕不好办。但是长姊,玉娆即于九王两情相悦,若生生隔离还嫁去青海这种不毛之地,只怕我们姐妹也终生不得相见了。”

玉娆听后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我不会去。”

我道:“自然知道你不会去的。否则明年新酒酿成,你的梅馨酿还巴巴从青海送来吗。”

玉隐愁眉深锁,攥着绢子道:“爹爹与母亲知道不急死才怪。先不能跟他们说呢。”

我道:“自是先不能说。此事太后还在思虑,说明或许还有转机,我们且不急,最坏的打算瑞安郡王也要等明年夏天以后才能入京。要紧的是这半年不要逼急了皇上先对玉娆开口,才好慢慢筹谋。”

我心理细细盘算着,平阳王玄汾是先皇幼子,生母顺陈太妃出身寒微,原是绣院的织补宫女,终先帝隆庆一朝,最高的位份亦不过是恩嫔。虽然得以晋了太妃,完全是因为儿子的缘故。饶是这样,平阳王自幼也是由早毙的五皇子的生母庄和德太妃抚养长大的。如今甄氏一门在前朝虽然人丁凋零,但却是本朝仅次于朱氏的贵戚之家。我身为正一品的淑妃,协理六宫事物,膝下所出又是最多的,两位帝姬,一位皇子,又养着眉庄的予润。在外人眼里,何尝不是我手中有着两位太子的人选。

顺陈太妃为了儿子的前程自然是千愿万愿的,平阳王子出生以来就受了不少生母的连累,而庄和德太妃自己没有亲生的孩子,为了自己未来在后宫安老的日子,虽然不敢明里得罪太后,但心里定是十分赞成的,否则今日也不会主动向太后提起。如今,只是太后那一关难过,除非……我心下一动。

如今我在深宫里,执掌着六宫事务,要见一见九王自然不会十分困难。只是太后已经知道了他与玉娆的事,我为着避嫌,也为着防着太后的忌讳,反而不能出面了。而且这话,必须要至亲去问才好。玄凌自然不会,岐山王虽长,却是个最怕事不过的,怎肯得罪太后。

我思来想去,如今肯帮忙又帮得上忙的,只有他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玄清,我多么不愿给你添一丁点麻烦叫你担心我,可是总是不得不麻烦你叫你扶持我。

我微微惆怅了片刻,然而多少事,根本由不得我惆怅,于是扶着玉隐的手起来,极轻声的道:“这件事,唯有请你和六王帮忙,另外还得去向九王问出一句准话来。”

这句准话,由清向玄汾问到了。是最让我与玉娆安心的一句话,“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有他对玉娆如此心思,费尽心机也是值得的。

玉娆辗转听到这句话时虽也是十分感动,然而未至落泪,她笑吟吟向我道:“我早知道他的心意。”

那样笃定,连我与玉隐也欣慰良多。

宫中暂无选秀之事,年下妃嫔朝见时并无新人,加之安陵容间有失宠之势,陪伴玄凌的唯有敏妃与余容娘子最多。因而作为清河王侧妃的玉隐联络各家亲王王妃,各选了一位妙龄女子入宫,因是王府推荐,我也不便薄待,请旨之后皆封做常在。岐山王府推荐的罗氏为春常在,清河王府推荐的祝氏为翊常在,平阳王无妃,便由德太妃推荐了江氏为瑛常在。

三位常在入宫倒是喜事,各家王府为进宫嫔,皆是挑了妍丽多惠的女子,春常在善弹月琴,瑛常在善跳胡旋舞,翊常在由善昆曲,入宫后便一同住在玉屏宫中。三人一团锦绣,玄凌又喜她们新鲜可人,每每闲暇时便逗留玉屏宫,于是三人入宫不过两月便从才人,美人成为正六品贵人,由以翊贵人祝氏最得恩幸。恰逢贞贵嫔缠绵已久的病体终得痊愈,玄凌欢喜之下便进了她为九嫔之一的淑容。然而六宫里议论起来,总说安陵容所得恩宠虽已大不如前,但皇上的长女生母吕昭容与皇子之母徐淑容皆在位序上排列其后,总叫人愤愤不平。

而余容娘子亦在新年是进为贵人,连封号亦不更改,人皆称“余容贵人”,领尽风骚。或许这两字的封号更看出玄凌对她的宠爱,自从那日观武台驰马之后,玄凌对赤芍的爱重日益明显,即便三美入宫,也未曾分去她几许恩宠。

玄凌新的三美,往我宫中走动自然少了些,新年中事多忙碌,后宫如此,前朝也如是。大年初一那一日立予漓为齐王,予沛为晋王,予涵为赵王,予润为楚王,四王并立,尤其是襁褓中的三子与长子一同封王,之前立长子予漓为太子的言论也平息不少。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来了。

第三十一章 犹记年少春衫薄

乾元二十三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春雪才消,暖风一吹,上林苑又是春光无限。

这一日玄凌宿在柔仪殿中,晨起无事,他斜在床头看我梳妆。晨光中,相顾亦有温柔。

我簪好一枚珠石兰花在鬓边,隔着窗子问外头的品儿,“四小姐呢?”

品儿道:“一早取了纸笔说去画画了。”

我转首看外头春色深深,心中已有几分计较,笑向玄凌道:“皇上可愿同去流连春光么?”

他欣然应允。我们携手穿行于芳草鲜美的林间,踏着新生的绿草分花拂柳而行。不时有香花停驻在我手心,他间或折下一枝别在我的衣襟,光影斑斓中的他恍惚有我们初遇时的恬淡,然而在春光似旧时的感慨中,这点莫可名状的飘渺情怀终如晨曦的轻舞,瞬间消散。

倏然,我与玄凌止步,立于几株玉兰树下,目光被吸引。

太液池边,杏花叠影处,有一对少年与少女并肩而立。

也不知他们站了多久,两人身上落满了粉色的杏花,那清艳柔和之色轻柔地依附在他们的头发、脸庞和衣衫上,似有温柔的雪花将他们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