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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438)+番外

玄凌顿时大怒,劈面朝她脸上便是一掌,斥道:“贱人胡说!”清脆响亮的耳光余音未绝,仿佛一掌劈在我太阳穴上,脑中隐隐作痛,我只觉得目光如要噬人一般,如钉子一般死死钉在祺嫔身上。祺嫔唇角有鲜红的血珠沁出。她捂着半边脸毫不退缩,只抬首含着痛快的笑意恨恨地看着我。

皇后亦是失色,起身斥道:“宫规森严,祺嫔不得信口雌黄!”

祺嫔伏地三拜,举起右手起誓,郑重道:“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而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叶澜依“扑哧”一笑,在气氛沉重的大殿里听来格外清脆,“臣妾还以为是什么毒誓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死后之事谁又能知,以此虚妄之事赌誓,可见祺嫔不是真心了。”说罢便起身要牵玄凌的手,口中道:“罢了。皇上也不必在这儿听祺嫔说笑话了,不如去臣妾阁中听戏去,今日梨园子弟排了新曲目呢。”

玄凌亦不耐再听,刚要发话。祺嫔狠狠瞪了叶澜依一眼,猛力一咬唇,发了狠劲道:“臣妾管文鸳以管氏一族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她一字一字说得极用力,仿佛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整个人似虚脱一样,只盯着我“呵呵”冷笑。

她拼上管氏全族起誓来告发我,如此不留余地,想必已有万全之策。我心中愈来愈冷,只无望地盯着玄凌,盼他莫要相信才好。玄凌亦不意她会发此毒誓,皇后轻咳一声,向玄凌道:“祺嫔如此郑重,或许有隐情也未可知,倒不如不听。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立刻开解了也好。否则诸位妃嫔都在此,日后若以讹传讹出去,对淑妃清誉亦是有损。”

玄凌本欲拂袖而去,听得祺嫔如此发狠亦不由怔住,皇后一劝,他停住脚步,冷道:“朕就听你一言,如有妄言,朕就按你誓言处置!”

炫目的红麝串垂在她丰满白皙的胸前似毒蛇“咝咝”吐着的鲜红信子,直欲置人死地。她静静道:“是。”

皇后端坐,声音四平八稳,“你既说淑妃私通,那奸夫是谁?”

所有的声音都沉静下来,殿中人的目光皆凝滞在祺嫔身上。她胸有成竹的冷毒笑意让我感觉自己呼吸已闷窒,冰实的胸口隐隐有碎裂成齑粉的惊痛与恐惧。她恨恨吐出几字,似从口中吐出最嫌恶的污秽,“太医温实初!”

我的心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震荡,平静下来,胸腔在濒临迸裂的瞬间吸到最清新的一口空气,立时舒畅了许多。转眼看见叶澜依也松了口气。我慢条斯理地拨一拨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上垂下的碎碎流苏,轻声道:“是么?”

我的平静并未使众人的狐疑滤去几分,相反,听到“温实初”这个名字让本来将信将疑的人更加笃信。赵婕妤道:“果然呢,宫中除了侍卫和内监,唯有太医能常常出入。内监不算男人,侍卫粗鄙,相形之下也唯有太医能入眼了。”

祥嫔掩袖诡秘一笑,“温实初是淑妃的心腹,又奉旨照拂皇子与帝姬,日日都要见上几回的,若说日久生情也是难怪。”

久无圣宠的康贵人似思索状,咂嘴道:“我还记得当时淑妃初入宫为贵人时卧病许久,当时便是温太医诊治的。”

众人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神情各异,赵婕妤与祥嫔相视一笑,道:“康贵人好记性,幸得你当年和淑妃同住过一段日子,晓得的比咱们多些。原来孽情深种,始于当日也未可知。”

康贵人怯怯看我一眼,忙不迭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并无这样的意思,两位妹妹误会了。”

陵容似有愤懑之意,道:“两位姐姐怎可如此揣测!淑妃姐姐入宫病重由温太医照拂乃是情理之中,温太医医术高明不说,与姐姐两家本是世家,常有来往的。当年选秀入宫时本宫曾与姐姐同住甄府,温太医与姐姐和甄公子自幼便是相识,入宫互为照拂也是应当,怎会有私情这一说!”她转首看着玄凌道,“臣妾愿意相信姐姐清白!”

她言辞恳切,然而如此言语,玄凌脸上愈添了一层不悦之色,端妃微微蹙眉,敬妃面上亦笼了一层阴云。

“如此说来,竟是青梅竹马了!”祥嫔“啧啧”道,“看来祺嫔所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何止是青梅竹马!淑妃入宫前温实初还曾上门提亲。”祺嫔颇有自得之色,唤过身边侍女,“把陈四家的带上来。”

大殿光线所聚处走来一个身形小巧的女子,仿佛有些年纪了,背影也有点佝偻,一身半新的翠蓝家常婢仆衣裳,一进殿腿一软便跪在了祺嫔身后,磕了两个头道:“奴婢给皇上皇后请安。”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忽而疑惑,这声音很有些耳熟。敬妃看我一眼,意指是否知道此女的来路。我仔细分辨她匍匐的身影,终究一无所获,只得摇了摇头。

玄凌皱眉道:“抬起头来说话。”

那妇人怯生生抬头,她看上去并不算很老,但眉目间有饱受风霜摧残的痕迹,使她过早呈现出老态。那妇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溜溜一转,萌发出一点热切的期盼,很快随着她的面容一同木然下去。我仔细分辨她的容貌,蓦地灵光一现,唤道:“玢儿!你是玢儿!”

她想要应声,却被转头的祺嫔狠狠瞪住,吓得忙忙噤声。祺嫔撇了撇唇角,道:“淑妃还认得她!只是她现在可不是甄府里的小丫鬟玢儿,是管府里管马房的陈四的媳妇儿。当年甄府获罪,所有奴仆全部充公变卖,要不是管府里买了她给她口饭吃,现在早饿死街头了。”

我鼻中酸涩,昔年的玢儿是多么活泼伶俐的一个小丫头,爱玩爱笑,如今生生被磨成了一个半老的妇人。我留意她神色,这些年,想来她过得很不如意吧。

我伸手搀她,“玢儿,有什么先起来回话吧。”她的手猛地一缩,更往后退了一步,低头道:“奴婢不敢。”祺嫔不耐地回头,道:“啰嗦什么!回完了话就是。我只问你,昔日你在甄府当差,温实初是否曾向甄家大小姐,也就是你眼前的淑妃提亲?”

玢儿看看她,又看看我,神色凄楚。很快,她避开我的目光,声如蚊蝇地低语几句。祺嫔怒起,喝道:“皇上皇后面前得要大声回话,陈四没说给你规矩么?”

玢儿听到“陈四”这个名字猛地一哆嗦,眼中已有了泪意,慌忙道:“淑妃娘娘选秀半月前,温太医曾上门提亲。不过不是过了老爷夫人的面儿来的,只是私下到娘娘面前说了。”

玄凌紧接着问:“娘娘答允了没?”

玢儿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娘娘……”她的目光遇到祺嫔凌厉的眼神,欲言又止,终究把后头的话吞了下去。

玄凌面上肌肉微微放松,敬妃微笑道:“臣妾以为,如果淑妃与温太医有心,或许今日也就不在宫中了。可见淑妃心底坦荡,二人并无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