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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408)+番外

我恭谨下拜,珠珑闪耀仍遮不信我满脸恳切,“臣妾是皇后一手调教的,绝不敢辜负皇后期望,必当竭尽全力。”

玄凌亲手搀我起来,微笑道:“跪久了膝盖疼,起来吧。好好用着您的淑妃金宝,如今它可不止是一块冷冰冰的金块了。”他凝神想一想,“再传旨下去,端妃与敬妃的俸例视同夫人。”

我自然晓得玄凌的心思,自华妃进皙华夫人后,玄凌再未肯册一位夫人,仿佛是避忌当年旧事,不愿再提。宫中诸女因从前玉厄夫人皙华夫人皆不得善终,宁居妃位也不愿攀夫人之份。倒是玄凌此举,很有些两全其美的意思。

皇后起升更衣,笑声柔和,道:“臣妾先去更衣,皇上与淑妃先去重华殿接受妃嫔叩拜吧,今儿也是灵犀帝姬与皇二子、皇三子的满月礼呢。”

玄凌微微颔首,与我自柔仪殿接回灵犀与予涵,贞贵嫔接过予沛,同至重华殿。重华殿早已饰一新,远远便于工作听得丝竹管弦之声热闹非凡。红纱飞扬,玻璃闪耀,彩灯舞动,香风不绝,连空气里都漂浮着令人眩晕不已的喜庆之气。

后宫妃嫔们早已悉数已到齐,按位就座。眼见玄凌引着我与贞贵嫔进来,一一起身道贺。满殿盛装丽服的韶华女子,无论心底是否愿意,面上都是笑靥如花、顾盼生辉,明媚胜过几许上林春光。

玄凌与我并肩而立,贞贵嫔立于左次稍后一位,接受众人万千道贺。

添寿盘里诸妃所赠的金珠宝器越堆越高,直见要满溢了出来,不得不又换了一个。贞贵嫔含情举杯斟向玄凌,柔声道:“郎情似酒热,妾谊如丝柔,酒热有时冷,丝柔无断绝。臣妾但愿皇上待淑妃姐姐与臣妾之心亦如丝柔无断绝,且请皇上饮尽此杯。”玄凌尽兴之至,如何不允。

我怀抱孩子盈盈立于高处,姿态端庄合宜。

虚悬十余年的四妃之位,我终于一日站上。

人人眼中我和玄凌都是一对璧人,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不是的。哪怕是璧人,也是有了裂痕的玉璧。没有有知道,此时紫奥城外的那个人曾经对她怎样好,好到我有单纯而至真的快乐。这一世,他都成了我心底最深的隐秘,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远远殿上,眉庄举杯向我微笑,敬妃、端妃、吕昭容皆是我盟友,胡昭仪纵然得宠却已不能生育,安陵容早已失宠,连我封妃大典亦不被允许观礼,祥嫔、祺嫔更不足惧。而滟贵人,那个神情清冷如霜雪的女子,我心底微微叹息一声。

我掩袖痛饮,乾元后宫,至今日起,已不是一人独大的天下了。

两分之数,犄角之势,鹿死谁手,尚不知定数如何。

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

(第五卷完)

第六卷

第一章 却教移做上阳花

礼毕已近黄昏时分,丝竹声悠悠扬起欢颂之调,我与徐婕妤各自回宫更衣,准备夜来的合宫夜宴。

因夜宴多为宗亲内眷,也不必按品大妆,只雍容华贵即可。劳碌整日,予涵和灵犀赖在乳母怀中贪婪吮吸乳汁。我偷闲眠了一眠,又重新叫浣碧匀面梳妆,槿汐则将各府公卿送来的贺礼一一清点。

槿汐笑道:“东西自是上好的,如今各府里忙不迭地要奉承娘娘,敢不挑最好的送来么?还怕娘娘看不上眼。”

双手浸在淘澄净了的玫瑰汁子里润润,赤金牙云盆里漾着红滟滟的香汁,愈加衬得纤手明白如玉。花宜拧了一把浸透了玉兰花汁的热毛巾给我敷脸,清洁的芬芳叫人身心松快。我闷在毛巾里道:“槿汐眼光极佳,只拣你看得上眼的告诉本宫。”

槿汐徐徐道:“晋康翁主府送的是一套十二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奇在那竹骨触手生凉,跟玉似的。”

“胡昭仪事事不肯落人后,她的母亲自然也是一样的。”

槿汐又道:“平阳王府送了一套孔雀式样翡翠珠链,颗颗翡翠珠浑圆通透,十分均匀,雕作孔雀的翡翠色泽又绿又润,做功和成色都是上上品。”

“九王哪有那个心思留心女儿家的东西,那是庄和德太妃肯费心。这样的好东西,想是先皇积年的赏赐。”我停一停,“稍后把本宫那串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送去德太妃那里,就说本宫谢她的心意。”

槿汐答了声“是”,“还有一双沛国公府送来的文犀辟毒箸是极好的,虽说银箸也能测毒,却远不及这个稀罕了。”

我撂下面上的毛巾,冷笑道:“用毒之人最是狠毒无比,防不胜防,到底沛国公有心思。”

我蓦地想起一事,“可是沛国公尤家?”

槿汐点着礼品单子,转首笑道:“除了他们家,哪还有别的?”

我微微沉吟,“他家的小姐尤静娴,原是要指给六王的那一位,不知出嫁了么?”

小允子笑着上前道:“这个奴才可知道。还没有呢,尤小姐一心思慕六王,死活都不愿出阁,至今还耽误着呢,都成老姑娘了。”

我心口一紧,瞥一眼在旁拣选衣裳的浣碧,暗暗摇头。偏生浣碧耳尖听见了,为我拣过一袭暗朱色金罗蹙鸾华服在身上比一比,冷笑道:“以为等成老姑娘便能嫁与六王了么?天下倾慕六王的女子那么多,王爷连她的眉毛鼻子都没看清过吧!”

小允子尚不知浣碧为何动气,不由暗暗咋舌。我看一眼小允子,“去打听清楚了么,皇后今日用什么首饰?”

小允子打一个千儿道:“打听了,纯用赤金。皇后已经更衣,准备着出门了。”

我淡淡然点头,“那就好,本宫也无意和她在今日冲撞起来。”趁着浣碧为我更衣的间隙,我轻声道:“方才为何动那么大气,说话也忒刻薄了些。”

浣碧别过头道:“奴婢便看不得她这副样子,生怕人不知道她等着六王似的,叫王爷难堪。”

我轻叹一声,“她也可怜,好好一个公侯小姐。”说罢更衣毕,只斜倚在贵妃榻上,套上海水玉护甲道:“贺礼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东西,那些寻常玩意儿收起来留着赏人。”

品儿半蹲着为我佩腰带上的香囊,笑着凑趣说:“别的也就罢了,只一样,清河王送来的珊瑚手钏,奴婢瞧着精致得不得了。”说着递过来打开,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的缎盒,洁白的雪绢上静静一串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粒粒浑圆饱满,九连玲珑状,宝光灼灼似要灼伤人的眼睛,微微一动便是流丽的红光游转。刚一触目,心中一阵绞痛,拾在手中细细把玩。玄清,玄清,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我怎会不懂得?怎能不懂得?

心中想着,手上已不自觉将它套在腕上,淡然道:“起驾,咱们去重华殿。”

我被众人簇拥着徐徐步入重华殿内,皇后早已端坐在玄凌身旁,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枝枝叶叶缠金绕赤,捧出颈上一朵硕大的赤金重瓣并蒂牡丹盘螭项圈,整个人似被黄金镀了淡淡一层光晕,中宫威仪,十分华贵夺目。我着次一色的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通身只用蓝田脂玉装饰,轻灵中不失厚重。贞贵嫔用更浅一色的绯红蹙银线繁绣宫装,玉色印暗银云纹流畅的姿态愈加显得只以碧玉装点的她身姿飘逸。除此,在座嫔妃内眷皆不得穿红,连相近的橘粉之色亦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