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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373)+番外

玄凌托起她的下巴,微眯了双眼,声音低沉而诱惑,“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赤芍”,她低柔而娇媚地答,“就是红色的芍药花,皇上可喜欢么?”

“自然喜欢。朕会记住你,赤芍。”

赤芍笑了,略含一点得色,忽然一转头,提起裙子跑了。那样红的裙子,翩飞如灼烈的花朵,将玄凌的视线拉得越来越长,恋恋不舍。

眉庄冷哼一声,别过头装作视而不见。敬妃默默无言,良久道:“有了滟常在的先例,宠幸一个宫女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只低着头静静沉思,曾几何时,宫中也曾有过一个喜爱芍药的热烈的性情女子。我黯然转身,叹息道:“若被徐婕妤知道,只怕……”

敬妃摇头道:“既然如此,还不如不知道。虽然说宫里的妃子迟早都会碰上这样的事……唉,真是可怜!”

眉庄的语音清冷如被盖在秋草之上的白霜,冷然道:“徐婕妤要是知道,即便是八个月的胎也未必留得住了。”她停一停,终究按捺不住,“一头要徐婕妤保胎,一头又在她有孕的时候沾染她的宫女——那个宫女也不是什么检点的东西!”

我黯然道:“先回去罢,不然皇上见了我们也要难堪,何必讨个没趣。”于是依旧退到宫门外三丈,玄凌出来一见我们都在,愣了一愣,笑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去,倒站在这里?”

敬妃笑道:“刚来呢,听李长说皇上在里头,倒唬得我们不敢闯进去。”

玄凌道:“偏你这样拘束,既然来了就进去陪徐婕妤说说话,刘德仪也在里头。”

敬妃忙道了个“是”,与我们一同目送玄凌离开了才进了空翠堂。

堂内徐婕妤正和刘德仪在说话,小几上搁了一盘蜜瓜和两个吃了一半的青桃,刘德仪正拿了一个在吃。

见我们进来,刘德仪忙跟着徐婕妤站起身来。我看着桌上的桃子笑向徐婕妤道:“你今日气色很好,胃口也好了。”

徐婕妤尚未接口,刘德仪讪讪笑道:“皇上吃了半个就赏给嫔妾了,想是太酸的东西皇上吃不惯。”

徐婕妤幽幽道:“是嫔妾不好,自己贪吃酸的,一时倒忘了皇上。”

敬妃安慰道:“那有什么,下次记得也就罢了。”

眉庄见内堂只站着桔梗、竹茹并刘德仪的一个侍女,淡淡道:“怎不见赤芍,她一向总跟在婕妤身前的。”

徐婕妤眉目间颇有隐忧,似湖上烟波缭绕,口气却依旧是淡淡的,“赤芍十八了,人大了心思也不免大了,哪能还时时刻刻跟在眼前。”

眉庄嘴角一扬,道:“是,那也要看什么时候才会跟在眼前……”

我急忙横了眉庄一眼,接口道:“是呀,你现在身子越来越重,还是要时时叫侍女们跟在眼前,时刻当心着才好。”

刘德仪微微一笑,道:“桔梗、黄芩和竹茹三个倒是好的。”

她这样一说,我心头雪亮。徐婕妤兰心蕙质,赤芍的刻意出挑她未必心中无数。

然而嫉妒是嫔妃的大忌,责笞宫女又有祺嫔的前车之鉴,何况又是皇帝看上了眼的,她又能如何?

于是我也不便多言,只就着敬妃送来的衣裳,几人玩笑了一番,也就散了。

倒是敬妃,拉着胧月回去的时候有意无意说了一句:“看样子徐婕妤倒是个明白人,她有了身孕不能服侍皇上,从前也不是最得宠的,会不会……”她终究性子沉稳,没有再说下去,盈盈走了。

眉庄只道:“徐婕妤若有那重心思,用贴身的桔梗和黄芩不是更好?赤芍到底难驾驭了。”

我的叹息无声无息如漫过山巅的浮云,“她若懂得邀宠,就不会是今日这番光景了……”我无言,另有一重疑虑浮上了心头,“那么赤芍……”

眉庄扶一扶还不显山露水的腰肢,仰首看一看如水洗一般的蓝天,静静道:“徐婕妤是她的主子,她都不出声,咱们理会什么!”她温然看我一眼,“你为自己操心又要为别人操心,操心太过未尝不是累了自己。”

我亦温然看着她,“我何尝不想松一口气,可是既然来了这里又怎能保得住独善其身呢?”

眉庄低低叹息了一声,眸中波光潋滟,“我虽劝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牵肠挂肚,到底是要彼此宽心才好。”

我点一点头,回眸见重重殿宇飞檐高啄,廊腰缦回,正似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心头陡然生出一点倦意,这样厌倦和疲累,这样的争斗算计要到哪一日才是尽头?所有的繁华锦绣,如何抵得上清凉台上一株凌寒独自开的绿梅,抑或是那一年春天,灼灼绽放的桃花,笑对春风。只是桃花依旧,人面春风,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经回不去了。那样的哀伤,像有一双无形的手一刻不停狠狠揉搓着我的心,不得一刻舒缓。然而心灰了,心思却不能灰,只要一步的松懈,要断送的何止是我的性命,只怕是无数人的一生了!

第二十六章 东窗

次日清晨起来整装敛容,重又梳头又匀面,勉强打起精神来,浑然掩饰好昨夜的一宵伤感凄凉。

问起玄凌的去处,却听道:“后半夜歇在胡昭仪那里,前头召的是滟常在。”我也不言语,倒是槿汐回来说:“这两日皇后身子见好了,娘娘可要多去走动?”

她昨夜晚归,这消息必是从李长处听来的。我“嗯”一声,由着花宜拣了支赤金桃枝攒心翡翠钗簪进发髻里,只问:“有谁去过了?”

“胡昭仪关系亲疏,少不得要去应景儿,”槿汐停一停,压低了声音,“还有敬妃。”

我挑一挑眉头,正要说话,花宜甫学梳髻,手势还不娴熟,一时手上力道不稳扯紧了头发,我不由吃痛“哎哟”了一声,槿汐忙道:“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才学得懂事呢?”

花宜委屈地嘟着嘴道:“奴婢不过是听说敬妃娘娘去皇后宫里吃惊才失手的。不说这几日传言皇后身子好些,前些日子还见敬妃去侍疾呢。”

我淡淡道:“要说侍疾也是应该的,本宫要不是怀着身孕,按规矩也要去的。”

花宜不解,“可娘娘不是也说,皇后病中不爱见人,胡昭仪是亲表妹不算,怎么也会允了敬妃呢?”

我哑然一笑,看一看也含着笑意的槿汐,道:“花宜长进不少呢。”说着起身在臂间挽上一条绣着洁白昙花的披帛流苏,道:“咱们去瞧瞧皇后。”

皇后精神好了许多,我进去时她正斜靠在彩凤牡丹团刻檀木长椅上,捧了一卷王羲之的字帖闲闲翻阅。皇后这一病连绵数月,今日看起来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她略微苍白的面色敷着单薄的妆容,那一抹轻红的胭脂似虚浮在脸上。因在病中还未痊愈,只穿了一袭静雅的月青色蹙金疏绣绡纱宫装,头上的芭蕉髻上只点缀了几颗圆润的珍珠,而正中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却将其尊贵的地位明白无误地昭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