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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出书版)(270)

海兰笑道:“还是舒妃妹妹有心了,皇上一直雅好诗文,咱们却没想出这么个妙事儿来。”

如懿笑道:“若是人人都想到,便没什么稀罕的了。这心意就是难得才好啊!什么时候见了皇上,本宫必得告诉皇上这件妙事才好。”

意欢红了脸,忙拦下道:“皇后娘娘别急,事情才做了一半儿呢,等全好了再告诉皇上也不迟。”

从意欢宫中走出来时,海兰望着庭院中晴丝袅袅一线,穿过大片灿烂的凤凰花落下晴明不定的光晕,半是含笑半是慨叹:“舒妃妹妹实在是个痴心人儿。”

如懿被她一语,想起了自己初嫁皇帝时的时光,那样的日子是被春雨润透了的桃红明绿,如这大片大片洵烂的凤凰花,美得让人无法相信。原来自己也曾经这样绽放过。

诚然,封后之后,皇帝待她是好的,恩宠有加,也颇为礼遇。但那宠爱与礼遇比起新婚燕尔的时光,到底是不同了,像画笔染就的珊红,再怎么艳,都不是鲜活的。

如懿笑了笑,便有些怅惘:“痴心也有痴心的好处,一点点满足就那样高兴。”

海兰深以为然:“是。娘娘看咱们一个个怀着孩子,都是为了荣宠,为了自己的将来,只有舒妃,她和咱们是不一样的。看着冷冷清清一个人儿,对皇上的心却那么热。”

如懿道:“这样也好。否则活着只营营役役的,有什么趣儿呢?”

海兰长叹一声:“但愿舒妃有福气些,别痴心太过了。人啊,痴心太过,便是伤心了。”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长街上。在外许久,突然走在宫内长长的甬道上,看着高高的红墙隔出一线天似的蓝色天空,便觉得无比憋气,好像活在一个囚笼里似的。可是这球笼里,终究是有人快乐的。

如懿这样想着,却见前头的转角处裙裾一闪,似乎是玫嫔的身影,却没有一个宫女跟着,如懿道:“海兰,本宫是不是眼花了,前面过去的是玫嫔么?怎么鬼鬼祟祟的?”

海兰笑着啐道:“宫里的女人,活得像鹦哥儿,像老鼠,像金鱼,那个动起心思来不是鬼鬼祟祟的?”她低声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么?玫嫔的身子坏了。”

如懿想起在杭州的时候,她那样费尽心思和庆嫔一起讨皇帝的欢心,最后还是受了冷落,及不上令妃和庆嫔的千宠万爱。而且,她的脸色那样不好,想着便疑云顿生。如懿问道:“是怎么坏了?”

海兰叹口气:“臣妾也是偶然看她吃药才知道的。许是那年生下了那个死孩子之后便坏了,玫嫔这些年总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听伺候它的宫人说起来,常常是大半年都没有月信,以来便是一两个月,身子都做弄坏了。”

如懿惊道:“有这样的事?江与彬也不曾和本宫提起?”

海兰摆摆手,也动了恻隐之心:“这有什么可提的?女人的身体,熬不住就坏了呗。也是常事。况且她这些年不如从前得宠了,年纪到了,也没个孩子,更没什么家世,就这样熬着呗。”

如懿想起玫嫔的身世和那个只见过一眼便离开了人世的孩子,心下仿佛被秋风打着,沙沙地酸楚。她想说什么,微微张了唇,也唯有一声幽凉叹息而已。

第十七章 玫凋(上)

人后不防时,如懿便召来了江与彬问起意欢的身体。

江与彬说起来便很是忧虑,道:“舒妃娘娘有身孕后一直有呕吐害喜得症状,呕吐之后便有胃疼,这原也常见。为了止胃疼,医治舒妃娘娘的太医用的是朱砂莲,算是对症下药。朱砂莲是一味十分难得的药材,可见太医是用了心思的,这朱砂莲磨水饮服见效最快,却也伤肾。且舒妃娘娘越到怀孕后几个月,水肿越是厉害,微臣看了药渣中有关木通和甘遂两味药,那都是泻水除湿热的好药,可却和朱砂莲一样用量要十分精准,否则多一点点也是伤肾的。舒妃娘娘常年所服的坐胎药,喝酒了本来会使肾气虚弱,长此以往,也算是积下的旧病了。有孕在身本就耗费肾气,只需一点点药,就能使得肾虚脱发,容颜毁损,一时间想要补回来,却也是难。”

如懿听了他这一大篇话,心想一点点沉下去:“你的意思,替舒妃诊治的太医是有人指使?”

江与彬思虑再三,谨慎道:“这个不好说,用的都是好药,不是毒药,但凡是药总有两面,中药讲求君臣互补之道,但是在烹煮时若有一点儿不当,哪怕是三碗水该煎成一碗被建成了两碗,或是煎药的时间长或短了,都必然会影响药性。”

如懿沉吟道:“那舒妃的头发若要涨回来,得要多久?”

江与彬掰着指头想了想:“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

如懿无奈,只得问:“那对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江与彬道:“一定会。母体肾气虚弱,胎儿又怎会强健?所以十阿哥在腹中一直体弱,怕是得费好大的力气保养。只是,若生下来了,能得好好儿调养,也是能见好的。”

如懿扶着额头,头痛道:“原以为是昔年坐胎药之故,却原来左防右防的,还是落了错失。”

江与彬道:“坐胎药伤的是根本,但到底不是绝育的药,只是每次侍寝后用过,不算十分厉害。女子怀胎十月,肾气关联胎儿,原本就疲累,未曾补益反而损伤,的确是雪上加霜,掏空了底子。再加上微臣在山东境内腹痛腹泻,耽搁了半个多月才好,也实在是误了医治舒妃娘娘最好的时候。”

如懿眉心暗了下去:“你也觉得你在山东的病不太寻常?”

江与彬颔首:“微臣细细想来,似乎是有人不愿意微臣即刻赶回宫中,而愉妃娘娘因为五阿哥的身子不好,一时顾不上舒妃娘娘,那些汤药上若说有什么不谨慎,便该是那个时候了。”

如懿闭上眼睛,暗暗颔首:“本宫知道了。”她微微睁开双眼,“对了,听愉妃说起玫嫔的身子不大好,是怎么了?”

江与彬道:“玫嫔小主从那时怀胎生子之后便伤了身体,这些年虽也调养,但一来是伤心过度,二来身子也的确坏了,微臣与太医们能做的,不过是努力尽人事罢了。”

如懿心头一悚,惊异道:“玫嫔的身子竟已经坏到这般地步了么?”

江与彬悲悯道:“是。玫嫔小主底子里已经败如破絮,从前脸色还好,如今连面色也不成了。微臣说句不好听的,怕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了。只是玫嫔要强,一直不肯说罢了。”

思绪静默的片刻里,忽然想起玫嫔从前娇艳清丽的时候,一手琵琶声淙淙,生生便夺了高晞月的宠爱。从前,她亦是满庭芳中占尽雨露的那一只,到头来昙花一现,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便那样匆匆过去了,留着的,不过是一个惨败的身体和一颗困顿不堪的心。

如懿虽然感叹,却无伤春悲秋的余地,第二日起来,整装更衣,正要见来请安的合宫嫔妃,骤然闻得外头重物倒地的闷声,确实忙乱的惊呼:“庆嫔!庆嫔!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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