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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出书版)(64)

如此人证物证不少,可惜都难以拿出来说服蛊王,毕竟查证的人都是凤血歌自己手下的人,而那两名南诏公主又确确实实死在皇宫之中,死在凤血歌自己的地盘里,故无论如何,他都难辞其咎。

果然,蛊王慨然一笑。

“我晓得。”他说,“我知道有人陷害你,也知道这一切,多半还要归咎为我那两名徒弟咎由自取,所以我给你折了一个半,那半个算送的。”

蛊王此人无心风月,他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精进蛊术,第二爱好就是督促徒弟精进蛊术,若非长老们拼死阻止,他甚至想过模仿中原,在南诏建立蛊师学院、蛊师私塾、蛊师国子监……十年之后,这些学院就像科举进贡才子一样,源源不断地向他的蛊王殿进贡蛊师……洒家这辈子值了。

他这一门心思都在教徒弟上,可偏他仅有的两名徒弟却不领情,大徒弟晚晚没有才能也就罢了,二徒弟春风有才能却不知进取,只知道一味地排除异己,恃宠而骄,甚至将他的情蛊偷出去玩。因为手头只有这一个弟子可教,蛊王只好忍了,却没想到她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居然借着他的情蛊欺上瞒下,将她亲姐姐逼走。

人心之怖,甚于蛊毒,蛊王虽然对晚晚没有风月之情,但到底是数十年师徒,此事发生之后,他看见春风的脸便觉讨厌,于是将她逐出蛊王殿,任她自取灭亡,更是暗地里下定决心,日后再不收王室弟子,只按才具性情收徒。

而这寒光,便是他此次出门看中的第一个弟子,若是能够得到这样的天纵英才……洒家这辈子又值了。

只是一码归一码,寒光虽然值一个半,但还有半个,却是化不开的恩怨。

于是话锋一转,蛊王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我痛痛快快战上一场,无论生死,我们之间那半个徒弟的恩怨都一笔勾销。”

“我若赢了呢?”凤血歌懒怠道。

“我不可能会输!”蛊王哈哈大笑。

“我已派精兵埋伏在四周,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凤血歌依旧是那副懒怠的模样,“敢问蛊王大人,可有不死之身否?”

蛊王不说话了。

“我可以与你一战,但是条件由我来决定。”凤血歌淡淡道,“无论生死,你都要拿出一份情蛊的解药,让我徒弟带回去。”

蛊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情蛊的解药他有,这东西对别人来说挺稀罕,可是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割舍不掉的东西,只是要他放弃寒光这么一个奇才,他心中颇为不舍。

那厢凤血歌补充道:“这解药要用在我的小徒弟身上,她心脉受过重创,无计可施之下,只好用情蛊为她续命,还望蛊王大人在解药上多下一份心思。”

“哦?”蛊王的眼睛亮晶晶,“什么徒弟居然要你拿命来换,快拉出来让我见见,是不是特别天赋奇禀,才华绝代?”

“不比你家两个逆徒好多少。”凤血歌轻轻摇头,叹道:“总是吃不该吃的东西,做不该做的事情,交不该交的朋友,最后惹出天大的祸。”

蛊王无语:“这种劣徒你还留着做甚?速速逐出师门,眼不见为净。”

凤血歌淡淡一笑。

就像他无法理解蛊王会将徒弟用来折现一样,蛊王也不会理解他对徒弟的感情。旁人自然不会原谅那孩子所犯的错,可是在他心里,她吃不该吃的东西,是因为肚子饿了;她做不该做的事,是因为天真无邪;她交不该交的朋友,是因为被心怀叵测的人骗了;她最后惹出天大的祸,他却早已在心里原谅了她。

对蛊王来说,徒弟就是用来继承他这一脉的技艺的,除此之外的东西皆入不了他的法眼,而对凤血歌来说,师徒之情,也是家人之情,他一生坎坷,最看重的便是这种温情脉脉的亲情,所以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掉。

道不同不相为谋,蛊王见此,便不再多说,他反手拔出腰间弯刀,对凤血歌道:“跟你谈不拢,还是动手吧。”

“蛊王大人这是答应了?”凤血歌笑。

蛊王但求一战,这等小事便随口应下:“好!无论生死,我给你解药!”凤血歌闻言一笑,白色长鞭游蛇般地吐露出信子。

将星碰撞,必有一战;两雄见面,必有一争。

这厢凤血歌与蛊王生死相搏,那厢花艳骨的房门亦被人推开。

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之下走进屋来,九龙九凤冠富丽堂皇,黑色翟衣勾勒出一身华贵,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黛,跷起的小指上戴着景泰蓝指甲。

“国师大人不在。”花艳骨如今住在凤血歌的寝宫之中,见了太后,第一反应便是她是来找师父的。

“哀家今天不是来见国师的。”太后姿态优美地坐在花艳骨对面,“哀家今天是来找你的。”

花艳骨迷茫地看她。

太后也不急着进入正题,只是天南地北地聊着,话里三句不离《女诫》,四句必藏《周礼》,表面看起来不着边际,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可是仔细一回味,便发现她字里行间说的都是三从四德、礼义孝悌。

花艳骨也不急着说话,随手捡了块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看她表演。

果然,太后话锋一转,淡淡道:“花艳骨,哀家劝你先学做人。”

花艳骨已从对方的仪仗与穿戴上看出来,对方便是新任太后,听她这般说话,忍不住笑道:“我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太后把我从人类的行列剔除出去了?”

花艳骨浑身上下无处不美,这一笑更是如花影零乱,仪态万方,看得太后眉头一皱,声音更冷:“师者终身为父,你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却日夜留宿于你师父的房内,此举实在有悖人伦。”

这事跟她解释不清,花艳骨只得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你这话说得,倒成了国师大人强迫你咯?”太后气急反笑,招手让宫人将一叠宣纸放在桌上,然后指着它们说,“此乃太医给你开出的组方,林林总总数十张,却没有一份相同的,为什么?”

花艳骨懒懒道:“你说。”

太后拍案而起:“因为你没有病!”

花艳骨笑道:“你怎不说是他们才疏学浅,看不出我身上的病?”

太后鄙夷道:“太医院集天下杏林圣手,他们会看不出你有没有病?”

花艳骨实在不想再在这“你有病,我没有病”之间继续争执下去,便一个劲地瞅着太后看。太后一个人说了半天话,直说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花艳骨才“啊”了一声,抱歉地看着她:“哎呀,刚刚走神了,你方才说了什么?”

绕是以太后多年的涵养,此刻也忍不住想跟她拼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太后乃官家女子出身,父亲为礼部尚书,家中妻妾众多,耳濡目染,皆为宅斗之术,权当无用功。而花艳骨却是正正经经的画皮师出身,这行当出来的人都有个坏习惯,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像两把刀子,切开皮肤,直入肺腑,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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