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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罪(76)

林朗定定的看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而阿染睁开眼睛,疲倦而疼痛的笑笑:“你那个嫂嫂,可真是个狠角色,她咬牙捱到今天,大概也是用尽了所有的方法,临死,还要把聂哥拖下水,她把她可以弄到的资料,寄到了警局,虽然不够多,却也已经是定罪的依据。而聂哥那样的人,让下边的人顶罪,这样的事情,他从不会做。”

阿染临走的时候,冷眼看她,终于还是开口:“其实顾枫臣出事的时候我试图找过你的,可惜没能成功。即便今天,他也仍不准任何人来干扰你的生活,阿利和六哥他们把他当神来膜拜,他说什么,再不情愿,他们都听,可是我不。B市X拘留所,我觉得你该去看看。”

第一零四回

林朗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到B市,从机场,一路过来,坐在这间小小的房间,四面都是墙,压迫感如影随形,几乎令人窒息,而铁窗,冰冷而坚硬,刺痛了她的眼。

有脚步声渐渐近了,她的心跳,狂乱不已。

门推开了,先进来的,是身穿制服的狱警,而后,他的身影便撞入了她的视线。

和记忆中一样深刻的轮廓,和记忆中一样冷颓的气息,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暗藏着致命的凌厉。

原以为自己已经尘封得很好,却就这么短暂的一瞥之中,所有的伤痛愧疚,所有的苦涩难言,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泛滥成灾。

聂湛看见她,眼里的异样只是一瞬,他闲适的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在意的笑笑:“阿利他们是越来越没用了,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狱警关门离开了,她看着他,并没有穿囚服,身上,也没有多了手铐或者其他枷锁,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极强的存在感抹杀了周围的一切。

他的神色自如,姿态闲适,一贯的漫不经心和冷颓,似乎和记忆中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四周的铁窗森然,而他,在这里。

林朗难受的闭上了眼,轻轻开口:“为什么?”

聂湛的眼光转深,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还是那样开口:“不值得,根本就不值得。”

他忽然一笑:“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

林朗痛苦的摇头,久久难以成言。

他看着她,渐渐敛了笑,淡淡开口道:“你放心,以老头子的本事,即便证据充足,我也没那么容易出事,更何况现在。”

他四下看了看,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有着与身俱来的高傲和不屑:“只要我想,没有什么地方困得住我,不过是不想老头子太难做,在这里等几天罢了。”

林朗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不是只是为了宽自己的心,看他的样子,并不像。

可是即便这样,此刻,他人在这里,对于他这样高傲的心性来说,该是怎样的耻辱而不甘。

越发的难受,避开了眼睛不去看他。

而他的声音,淡淡带笑:“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无论同情怜悯,或者害怕恐惧,都不是你会有的情绪,也不是我要的。现在也依然是这样。所以,收起你的那些愧疚,要你同情我,不如让我死了更利落。”

林朗抬眼,他子夜一样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她困难的开口:“我……”

话未完,被狱警的敲门声打断,那人进来,神情里竟然带了几分恭敬,面色为难:“探访的时间到了。”

聂湛不在意的笑笑,微微点了下头,却并没有起身,那人虽为难,却也不敢多说,重新带上门出去了。

他对着她笑笑:“回去吧。”

林朗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于是他自己站起来,转身往那扇门走去。

她不由自主的跟着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开口,话语郁结在喉间,百转千回,只化为低低的一唤:“聂湛……”

那样的伤痛,那样的无奈而绝望。

他定住身形,然后缓缓转身,看着她,良久,终是一笑:“答应我一件事情,一直以来,我从来不说这样的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看着他,而他还是那样可有可无的笑着,淡淡开口:“你走了,就不要再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她在那一刻,痛得连呼吸都不能。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聂湛定定的看着她,一直成拳收于身侧的双手终于松开,不再压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遵从心底的意念。

他大步上前,在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之前,他的双臂,已经紧紧的困住了她,然后,他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覆了下来。

他吻得很深,炙热的气息,强硬的力道,根本不容她拒绝。

有浓浓的血腥味在彼此的唇舌之间扩散,而他,依旧不肯放手,执意的加深这个吻,直到彼此的呼吸都被夺走。

“但是,”他紊乱的气息和话语在她耳畔低低响起:“记得这痛,记得我。”

蓦然松手,放开怀中的温暖。

她的身体本就无力,突然之间矢了他的依持,跌坐在地上。

而他,却不再回望,也不再停顿片刻,毅然决然的转身,开了那扇铁门,重回那方阴暗的天地。

只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一张明亮温暖的笑颜。

月色下,女孩子笑容无邪,籍着夜风,送来一架纸飞机。

纤细的手指,缓缓的拨动琴弦,一个一个寂寥的音符,如水一样,从她的指间,流进他的心底。

她帮他包扎伤口,神情专注,动作轻柔而细致,颈项间,有柔和优美的弧度。

她喊他,聂教官,聂湛……成为他这一生,无法也不愿摆脱的魔咒,沉沦得心甘情愿。

是爱吗?或许。

黑暗中,这么贫瘠的东西,他竟然能有,想想,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那么,我会一直爱你,很多很多年,直到我忘记你,我还爱你。

第一零五回

浑浑噩噩的回到K市,没有回家,一个人去了墓园,枫臣在那里。

照片上的男孩子,黑曜石一样的眼依旧静静的看着她。

她伸手抚上照片上,他冰凉的面颊,没有眼泪,笑得荒凉而绝望。

她说,枫臣,枫臣,那天你为什么要来?该死的那个,一直是我。

沉郁的云层渐渐压了下来,天空开始飘起了雨丝,点点滴滴,淅淅沥沥,最终变为滂滂沱沱。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身上,并不疼,也感觉不到冷。

她闭上眼睛,听见聂湛的声音,他说,你走了,就不要再来,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睁开眼,看见枫臣优美的容貌,黑曜石一样的眼,明亮纯粹。

风雨声中,不断变幻的,一直是两张面容,此起彼伏的声音,充溢她全部的世界。

聂湛说,我想做的,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

枫臣微微一笑,成为她这一生,永铭于心的,血色烙印。

他的吻炙烈而绝望,他说,记得这痛,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