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做了个深呼吸,其实那次乔语千的事情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的,即便到了现在,也依然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可是如今,却不得不为。
她再次开口:“你告诉他,我是《Y周刊》的林朗,他会答应的。”
前台小姐却还是只微笑着摇头,说对不起。
她的耐心被磨平,拿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说,我在公司下面,想采访你,上不来。
他很快的出现在大厅,迎向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扬扬手里的录音笔:“我来采访。”
林射唇边,缓缓带出一个温柔宠溺的笑意,没有走近,只看着她,说:“我一直在等。”
她没有心情理会众人的极度震惊和不敢置信,随着他一起往专用电梯的方向走去,那些年少情意,甜蜜而美丽的誓言,流转心间,点滴成伤。
年轻的女孩子说,你以后可不能接受别人的访问,专访权要留给我。到时候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男孩子眼底全是宠溺温存的柔光,深如海,亮如星。
她敛回自己的心神,打开录音笔,开始采访,完完全全的照章办事,连语气都是公式化的,半点多余的情绪都不留。
他心底叹息,面上却是平静,她问什么,他回答,给出她想要的那一个答案。
采访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出于职业习惯,每次采访前她都会关机,这一次,却乱了心神。
她垂下眼,翻出电话就要挂断,却因为那个号码,什么都顾不得了,迅速的接起,连录音笔都忘了关。
“蒋老师,足协那边有答复了吗?……”
他看着她,她的心神全在电话上,所以他眼底的心疼终于不加掩饰的宣泄出来。
不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有多辛苦,又是怎样的奔波和拼命,整个人都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不一会,她挂了电话,于是他带上微笑,静静看她。
“我有点事,采访得也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他点头,起身:“我送你下去。”
她也没心思拒绝,一面走,一面又拿出手机拨电话:“韩沂,刚才蒋老师来过电话,说……”
电梯到了一楼,她还在讲电话,他按着开门键,然后静静的跟在她身后出了电梯。
“……恩,我现在马上就过来……”
她走得很急,一个不小心,脚步不稳,他很快的伸手扶住她,但是她的鞋扣,却因为受力,滑了开来,鞋子也就势甩出几步远。
林朗一面继续说着电话,一面单脚跳着往那边过去,却被林射拉住,她也不在意,就单脚站在原处,等他俯身拾了她的鞋子,再过来,蹲下,帮她穿上。
鞋扣有些松动,却并不是太难应付的事,于是他低着头,动手修理。
两个人原是这样惯了的,所以林朗也任他这样,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待到挂了电话,发现周围气氛怪异得过头,那么多的人,全是想要回避偏偏又好奇震惊得不得了的眼光,看着他们永远高高在上,优雅贵胄的总经理,此刻,心甘情愿,为一个女子,放低身段,修理她的鞋子。
他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世界上再没有比手中更为重要的事情一样,而一举一动又是那么的自然,仿佛合该于此。
林朗有些不自在,想要收回自己的脚。
他没有抬头,微微一用力,按住她:“别动,快好了。”
第九十六回
乔语千站在原地,冷笑,看着这一幕。
那天之后,林射又重提离婚一事的,她依然笑靥如花,说,你猜,如果爸爸和阿姨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婚,我会怎么说?
一如既往的回到林家,一如既往的贤良淑德,也一如既往的赢得林起铭和雅筑真心实意的喜欢。
这份喜欢里或许还夹杂着对她的些许歉疚吧,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有是对她有好处的,就行了。
也在每一天,做尽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一举一动之中,无不试图用自己的温柔,挽回已经有裂痕的,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完满的婚姻。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当全职太太,回到自家的公司帮忙。
心底还是有着悲哀的,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而她,却放不开手。
她爱他,不死心,不甘心,所以不愿意放手,是其一。
而感情的背后,还有理智。
弟弟不善管理经营,自家的企业早不复往日辉煌,若非这些年来林氏一直暗中支持,恐怕早撑不下去了。
若是她与林射离婚,林射或许感念旧情依旧给予支持,但时日久了,她无法保证。
且不提这些长远的事情,离婚消息一旦传出,乔氏能不能经得起股市的震荡都还是个未知数,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那样平静而自然的为别的女子修鞋,仿佛做了一辈子那么久,双手紧握成拳,不动一步,不愿面对那个样子的他。
待到他终于起身,而她笑着迎上前:“林射,爸爸要我送份文件过来,快到下班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朗儿也一起吧。”
林朗自是不会去的,就连林射想要送她,她都不要。
语千一直微笑,静立一旁,在比她更靠近他的位置。
林射一直等到林朗乘坐的出租车过了转角,才回过头来,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自己吃吧,我回家。”
语千有些讶异,依他对工作的责任心,从来中午都是在公司餐厅随意解决的,以求赢得时间,现在却要回家,不由得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尚未开口,手机响了,他接起:“舒慕,联系到足协那边没有?”
乔语千的心,在那一刻,尖锐的疼。
而他继续说着:“帮我订晚上的机票和明天早上九点的返程票,一会让宋轲送到我家,明天的会议,延迟一个小时。”
他一面说着,一面往地下停车场走。
“不用,我亲自过去,这件事情我不想再拖下去。”
挂了电话,看见一直紧跟在身边的她,有些讶异,却很快恢复惯常的平静,开了车门,然后她很快的坐上副驾驶座。
他没有说话,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驶去。
一路沉默。
回到家里,他收拾行李,她想帮忙的,他淡淡说不用。
有门铃声响,他以为是宋柯送机票过来,开门下楼,却见着雅筑正请两个警察进了客厅,面色有些担忧,而手里,拿着一个包,他不陌生,那分明是朗儿的。
心一紧,然而只片刻便忆起,方才送她离开时,她背的,并不是这个包,心底长出一口气,却并没有完全放松,他走下楼,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我们最近抓获一个惯犯,缴获的赃物里面有这个包,我们根据包里证件的地址找到这里,想请林朗小姐跟我们回局里一趟,认认人,顺道做一下笔录。”
他想起她臂上的伤,他虽未亲眼见到,可即便听说时,也心疼得不得了,她说,那是她不小心划到的,没有人知道,那纱布下面,曾经藏了一道多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