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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晚(48)

姚畅皱了下眉,又看了一眼毛峰身边的顾晚辞,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而晚辞虽是面上陪笑,心内却大致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下午这两人会谈崩,毛峰作为新锐导演,言谈间总带着一股目空一切的架势,又好卖弄,短短一段路,已将长镜头蒙太奇说了个遍。

而那一位,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姚畅,又岂是会轻易买人帐的主?

然而她想归想,面上却仍需客套,毕竟有一点毛峰并没有说错,姚畅之前拍的那么多电视剧,大多是捧偶像型艺人的,如果想要跻身一线,整体提高身价段位,赢得更广泛的认可,不接电影是不行的。

虽然如今国内电视剧演员和电影演员的划分得并没有那么泾渭分明,然而靠电视剧积累人气,扩大知名度,靠电影和唱片拔高身价,段位进阶也正是当初她和康晔一起给姚畅定下的培养规划。

那毛峰坐下后依旧是侃侃而谈,几乎不给他人插话的机会,晚辞只得不时陪笑附和两句,心想着等他这一阵子谈兴过了赶紧找机会说正事。

而姚畅,早就不耐烦的拿出手机捣鼓,他坐在他们对面,她看不见他在干嘛,使眼色给小江让他制止他也不听,小江又不好动作太大,最后只好由得他依旧故我,好在毛峰似是并不在意,他只是对着她,越讲越兴奋,简直是眉飞色舞了。

“……阿尔托是最伟大的天才,你知道这部片子我们打算到芬兰取景的——诺尔马库的玛利亚别墅你听说过吗?我就专门去那儿看过,实在是鬼斧神刀之作……”

他口若悬河的说着玛利亚别墅的细部设计和桑拿小屋,说着阿尔托的经验主义和实用主义,晚辞听得晕头转向,却又不好去打断他。

还是姚畅不耐烦了,按铃叫来服务员,“再给我杯咖啡。”

那毛峰的滔滔不绝才稍有停歇,他有些不悦谈兴被搅,又面带轻慢看向姚畅,“我们说这些,姚畅不感了兴趣吧——不过我得奉劝你一句,有时间多看看书,别整天只会打游戏,虽说演员都是徒有一张脸,但是太绣花枕头了也不行。”

晚辞面色一沉,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姚畅出人意料的没有发作,只是姿态闲暇的收了手机,对着毛峰笑了一笑,“你讲的我的确是不大感兴趣。”

毛峰面上的不屑更甚,晚辞却深知有异,不动声色的看向姚畅,这一位可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主,果不其然,她听见他不甚在意的重新开了口。

“相比起玛利亚别墅这种私人建筑,我更关注阿尔托的其他公共建筑,我认为公共建筑的人文关怀更高,审美价值也没有丝毫减弱。”

“什么?”毛峰愣了下。

而姚畅好整以暇的喝了口咖啡,才又慢悠悠的开了口:“像是麻省理工学院的贝克学生公寓、珊纳特塞罗市政厅、维堡图书馆、赫尔辛基文化宫、帕米欧肺病疗养院,还有很多,不细说了——我更关注这些建筑,它们能让更多人受惠,也一样可以看出阿尔托在空间、光线和环境设计上的无以伦比,不是吗?”

一直到出了四合会的大门,晚辞想起方才毛峰因失态而张大的嘴,心里还觉得十二万分的过瘾和解气。

明明不应该的,姚畅这样摆明了彻底搞砸了和毛峰的合作机会,可是她现在却是一点都不想训他。

合作机会还可以再找,他却是万万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只是,她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去问姚畅,“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建筑,还对那什么阿尔托那么了解。”

她以为他又要摆出洋洋自得的姿态,却没想到他只是扫了她一眼,“我管他阿什么托的。”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你刚才——”

他受不了的看她,“你不知道手机可以上网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

而他走出几步,又停下回头等她,“快点过来。”

她笑着摇头,走到他身边,听见他在问,“我的访问定在什么时候?尽量快一点儿。”

“明天下午,”她说着,又再笑问,“怎么了这是,平时不是不爱上这些电视节目的吗,现在倒是催起我来了。”

他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第四十六回

“嘉妮,待会儿就拜托你了。”晚词一面笑着去握她的手,一面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掌心。

红包的厚度让电视台漂亮的女主持人吴嘉妮笑得很美,嘴上却还是要说:“晚辞你也真是的,咱们什么交情了,还每次都这样,也太客气了吧,我都快要不好意思了。”

晚辞配合着她微笑,“这是公司划给的预算内的公关费,给谁都是给,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吴嘉妮笑,又看了一眼周围忙碌着却明显心情大好的工作人员,倒是真心称赞,“有你这么会做人的经纪人,你家姚畅想要不红都难。”

将上上下下打点了一圈,晚辞便往电视台给姚畅准备的休息室走去,迎面正好遇见有工作人员将一会儿节目要用的盆花端进了演播室。

她看着那花,鲜艳美丽,搭配得也很大气,却如果能再多一支天堂鸟插在左侧,会更完美。

一旁的导播留意到她的眼神,问:“怎么了?”

她收回视线,笑笑,“看花儿呢,可真是漂亮。”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或许非揪着人家折腾到自己满意不可,但是如今的她,已经学会在这些无光紧要的细枝末节上让步。

她天性中其实一直都带着点儿完美主义,凡事都希望能做到最好,可是一路磕磕绊绊,终于发觉,追求完美的人,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儿,活得很累很纠结。

而这世上,有些东西你还是得尽量放它过去的,因为现实毕竟是现实,人总要向它妥协。

她又想起康晔曾经告诉过她的,所谓完美,是非常态,转瞬即逝,你眼中的完美,很有可能恰好是别人眼中的极不完美,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亘古不变。

所以现在纵然心里仍有疙瘩,可她还是选择自己将它抹平,毕竟重要的不是花,而是待会儿姚畅的访问。

去到休息室的时候,姚畅已经一切准备就绪,正手法娴熟的玩着切水果,两条长腿舒服的交叠在椅子上,表情闲适,显然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非全情投入。

“好了没?”她关上门,问。

他“嗯”了一声,手上还在动作着。

她一边打量他一边走了过去,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满意笑道:“不错不错,挺帅的。”

他一笑,搁下手中的ipad,正要说什么,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礼貌敲门,说是时间差不多了,请他进演播室。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晚辞跟在他身后,重复着说过一万次了的叮咛嘱托,“你待会可别乱来,按着昨晚上演练过的作答,知道了吗?”

“你真啰嗦。”他说。

“你以为我想?”她瞪他,是谁成天不按理出牌害她担惊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