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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64)

汶希嫣然一笑:“客不同,道自然也就不同。”

陆秉德并不生气,至少面上如此,他笑了笑:“好厉害一张嘴,国安那傻丫头,怎么敌得过?”

汶希也不回头看他,一面往画布上随意画着,一面淡淡开口:“你今天来,不会就为了比较我与你女儿的差别吧?有什么话便说,说完了,也好还我清净。”

“你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想必对我为什么来心知肚明,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我把话说明呢?”

汶希唇边,带上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坦白说,我还真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来。你的女儿没有魅力,留不住她丈夫的心,你的女婿从她那里得不到满足,只好偷腥。这本是你自己的家务事,你不去找他们,反倒来找我这个外人做什么?”

陆秉德定定看她,良久,才淡淡的开口道:“根据我所掌握的种种情况来看,聂小姐一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可是,从刚才到现在,你似乎一直在试图激怒我。”

汶希笑了起来:“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别人愿意让你看到的一面罢了,更何况,你并没有多了解我,下这样的论断不嫌太早了吗?即便果真如此,那又怎么样?”

陆秉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你就不怕再受一次牢狱之灾?这一次,或许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也许一待便是一世。”

汶希不在意的笑笑:“既然之前我能够出来,现在也一样,今时今日,只怕会更容易——我并不怀疑你女婿的能力。”

饶是陆秉德定力极好,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免动了怒,他再度开口,音调依旧平稳,可已能听出一丝不快和冷意:“如果是你自己不幸辞世,他恐怕也回天乏术吧,这个世界上意外总是很多的。”

汶希此刻倒是有了几分谈话的兴味,放了手中的笔,她转过身子面对陆秉德,也不装做听不懂,启唇轻笑:“你要我死并不难,只不过我很好奇,你会这样做吗?”

“你破坏别人的家庭,罪有应得。” 陆秉德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

“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会下手,”汶希还是微笑:“死亡总是会让一些东西成为永恒,也会让另一些东西被激化。你大概不会愿意我成为你女婿心中无可替代的永恒吧,更不会愿意因此而毁了你女儿的家庭、幸福、一切。”

陆秉德冷笑:“你未免高估了你自己,在一个男人心里,权力,名位,远比爱情重要,你以为他会为了你而放弃一切?”

“我从不这样以为,如果他会,那么便不会做了你的女婿。”汶希笑笑:“并且,我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眼下无法达成的心愿,将来可不一定。再退一步说,你要了我的命,他或许不能对你怎样,但对于他的妻子,无论怎样过分的举动,可都是属于家务事的范畴。”

陆秉德正待开口,却只听得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汶希起身开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两人都没有意料到,竟然是国安。

她看着父亲,半是焦急半是怯然:“爸爸,我到你办公室,王秘书说你来了这里,所以,所以我就……”

外人面前,陆秉德不欲多说什么,只淡淡开口:“你先回去,爸爸会处理。”

没想到国安漂亮的眼睛一时之间竟带上了害怕和惶急的神色:“不不不,爸爸,您什么都别做,他,他会恨我的!”

陆秉德不觉有些动气,声音也不自觉的严厉了起来:“国安,我说了,你先回去!”

国安看着父亲,半晌,终是落下泪来,她上前走到父亲膝边跪坐下来,握住父亲的手,一面流泪,一面勉强微笑:“爸爸,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想我受委屈,可是,我,我真的不想他恨我,现在我们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真的。”

陆秉德又是气她不争气,又是心疼,伸手替她擦了下眼泪:“好?要是真的好你就不会这样了!你也不用替他说好话,他即便在我们跟前,对你也是淡淡的,他的心思,他的心思全都用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国安凄然开口:“可是爸爸,你如果伤了聂汶希,疼的只会是何一远,他不会对你怎样,可是却会从心底开始恨我,冷漠疏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受不了的!”

陆秉德眼角也渐渐有了湿意,他看着女儿,没有说话,而国安的声音,兀自传来:“我宁愿像现在一样相敬如宾,至少,能够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也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好,他会忘记过去,全心待我的!可如果,如果聂汶希死了,那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没有人能赢得了一个死人的。而若是,她的死亡和我们只要有一分的关系,那么,一切就真的完了……”

陆秉德看着女儿,尚未开口,却听得汶希的声音淡淡带笑,响在耳际:“看来,你女儿比你看得更清楚。”

国安听得这话,转过脸来,这是自她结婚后,第一次见她。

她的脸上犹有泪意,哀凉开口:“聂小姐,我求你离开他,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他。”

汶希看着她憔悴的泪颜,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早晨,年轻的女孩子找到她,义愤填膺的开口,她说,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他们知道你是这样始乱终弃的人吗?

娇纵而任性,澄澈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怒意,连稍加掩饰都不会,就像是,连世界都要围绕着她旋转。

原来时间真的是无所不能,漫漫光阴,竟然能将一个人改变如斯。

汶希笑笑:“你方才不是还说,若是你父亲对我怎样,只会让他恨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我离开?”

国安依旧那样哀凉微笑:“那不同,如果你自行离开了,他或许一时难以接受,可是牵念一断,日子总会过下去。”

她抬起头看着汶希:“聂小姐,你愿意回意大利吗?我可以帮你,只是,你愿意成全我吗?”

汶希微笑:“我为什么要成全?”

国安看着她眉眼间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字一句开口道:“因为我爱他,远甚于你。”

“可是他爱我,亦远甚于你。”汶希看着国安,清淡开口,眉目静然,不带一丝炫耀或是其他思绪。

陆家父女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而汶希,终是浅淡一笑,笑容里带着意兴阑珊以及许多旁人无法察觉的伤寂,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际:“你不能没有他,可你想过没有,他或许,也是同样的不能没有我。你爱他,却是要夺走他的所爱,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

她的话音清淡,并不需要旁人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她彻底失了应对的心情,连敷衍都不愿。

陆家父女自是明白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久便离开了。

她拿起吉他,浅唱低吟,那些音符无人懂得,只能弹进四壁,寂寥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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