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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劫(50)

何一远赌的,是他的不信任和骨子里的自负。

他几次三番的改图纸,已经让他起疑,于是,待到他在欲带走汶希未遂的第二天,来对他说,要换回原来的设计时,他认定了他有问题,却不想,还是低估了他的深沉心机。

他没有按着何一远的意思更换炸药,他赌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计划中准备用的炸药,才是对的那一个。

可是,当千禧教堂冲天的火光冉冉升起,他便知道,自己犯了怎样愚蠢的错误,他怎么会低估了那样一个心机深沉,并且藏而不露的人呢?

晨落在那一刻清楚的意识到,留在Tencati家族中的那个炸弹,每一个设计都会精确无比,何一远当着众人的面找他说要换炸药,他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而他自己,却因为自负,陷入了背叛的深渊,永世不得救赎。

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是他亲手取出了炸药,亲手布置好一切,亲手让Tencati家族的所有,灰飞湮灭。

是他低估的何一远对人心的把握,他的自负,亲手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推进深渊。

他小心的将绷带轻柔缠绕上汶希纤若无骨的左手,然后抬眼看她,他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却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清她的样子。

其实,他知道,Alessandro Morsut不过是在试探,依他极强的占有欲和之前流露出对汶希的那些情意,即便是存心惩罚,他也不见得会容忍自己触碰汶希,尤其是在众人面前。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会试探自己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要他脱了她的衣裳?要他吻她?还是其他?

他已经害得汶希身心俱创,所以,到了此刻,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在她的累累伤痕上再添上新的一道。

从前,每一次见到她,他总会告诉自己,他没有错,只有忍耐了眼前,才能谋取将来。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后,她的身上,眉梢眼底,那些伤痛越来越甚,藏都藏不住,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有腥甜的液体,不断从脾肺之中,涌进口里,他觉得冷,空气稀薄。

想要最后一次看看她的容颜,费力的眨眼,再眨眼,却还是只有一片空茫的白,什么也看不到。

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痉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的疼。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对着前方,眼神空洞的绽开温柔微笑,一字一句,用尽全力。

“……我一直在想……该怎样来赎罪……原想着总有一天……我会有机会……重新夺回Tencati家族的……一切……”

他已经无力压抑口中翻涌着的腥甜,连努力咽下都不再做得到,只能痛苦的蜷曲着身体,任那些温热的液体,溢出他的唇角。

他在心内叹息,知道这艳红的颜色会伤她多深。

于是费力的扩大着唇边的弧度,那样用力,那样用力,想要让她安心。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汶轩和我……想的……其实都是……只要你幸福……”

满口鲜血,从他的胸腔深处,顺着咽喉,蓦然喷涌而出。

他的身体渐渐僵冷麻木,慢慢的,连疼痛也不再感觉得到了。

那些亮眼的白光,一点一点散去,然后,他的世界,霎时柔和了下来。

晨落,清晨降落的孩子,从天堂,到地狱,路过人间。

美丽的男孩和女孩笑着,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

一滴血泪,从他干涸空洞的眼中缓缓掉落,而他的唇角,那抹温柔笑意,永恒成伤。

第五十三回

Alessandro Morsut推开书房的门,看见等待在里面的何一远。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这个中国人身上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眼睛深邃如海,让人永远也猜不透平静下面藏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于是Alessandro Morsut可有可无的笑着走向他:“何先生藏了那么久,这次肯出来找我,为的是什么?”

何一远没有理会他嘲弄的话语,微微一笑:“你既然肯见我,必定是知道了我的用意,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Alessandro Morsut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来见你,不过单纯为了感谢,感谢你的通风报信,让我可以解决家族内部的叛徒。”

何一远并不恼,依旧微笑着,淡淡看向Alessandro Morsut开口道:“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你早就知道一切了。”

Alessandro Morsut耸耸肩,不置可否。

于是何一远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好了,Tencati家族现有追随者,近两千人,还有名下的一众物业财产,我愿意双手奉上,而我只有一个条件——带回聂汶希。”

Alessandro Morsut的眸光转暗:“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是,我觉得你会。”何一远微笑:“现在的亚平宁半岛虽然是你的天下,但是人心未服。而我率众前来从属,无疑是你扫清言论障碍,归服天下的绝好机会,毕竟,只有名正,才能言顺。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一切。”

Alessandro Morsut嘲讽一笑:“那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这一切。”

何一远平静而笑:“我和你不同,Tencati家族的力量已经不似从前,坦白说,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聚集人心,也一直在筹谋准备,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怎样的谋划,我能扳倒你的几率连一成都不到。所以,我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只想要回我唯一想要的。况且,这里的世界本就不是我的,我并不留恋。”

“你很聪明,所以才会如此坦白,”Alessandro Morsut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淡淡开口:“可是,如果你想要的,我并不想给,又如何?”

何一远不答反问,语气雅淡,却字字如刀,直指Alessandro Morsut的心脏:“你会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为了一个必须时刻防范着的女人,为了一个一有机会就给你狠狠一刀的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霸权,你会吗?”

Alessandro Morsut冰蓝的眼底越来越阴鸷,冷冷开口:“你信不信,我完全可以先杀了你,再肃清Tencati家族的所有余孽,这样一来,霸权和美人,依旧全是我的。”

“我信,你完全有这个能力,”何一远淡淡微笑:“但是你失去的,将会是名正言顺和真正的臣服。再说了,Tencati家族虽然不比Morsut家族如日中天,却也并不是一击即散的,这一点,相信你我都很清楚。”

“我凭什么信你?”

何一远看着他的眼,平静开口:“你该知道的,Tencati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聂湛,是我的儿子。这段日子以来,聚集力量,筹谋一切的人一直是我,现在的形势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他们之所以愿意追随,不过凭的是忠心和义气,可一旦我寻个漂亮的名目投诚于你,我相信,不会有人抗拒,义气固然重要,性命却更加可贵。”

“你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会归顺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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