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温柔刀(57)+番外

几句话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抬高。

他极少这样克制不住情绪,甚至忘记了此刻还睡在卧室里的人。

“委屈自己?”西澄站了起来,露出意味不明地笑,“你觉得我和他一起是委屈自己吗?不是你把我交给他的吗,你不知道他长得和你很像吗?除了眼睛,哪里都很像,你敢不敢听我后面的话?”

梁泊青起身看着她:“西西?”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上床,都把他当成你,我一点也不委屈,很快乐,很享受,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梁老师?”西澄感受到破罐破摔的痛快,直直地盯着梁泊青明显怔住的那张脸。她在他眼里寻找厌恶。

客厅里一瞬间陷入死寂,空气几乎僵滞。

离沙发最近的那间卧室里,空调持续不断地发出低低的工作音。

或许是冷气太过充足,明明是七月夏天,梁聿之却如堕冰窟,浑身发冷。

他的右手在门把上方悬了几秒,最终没办法控制地沉沉落了下去。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扯掉了。

想到了那个词——遮羞布。

她无情戳破了最后一点肥皂泡,显得他所有虚幻的妄想都无比可笑。他们一门之隔,曾经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遥远。

梁聿之的骄傲被击到粉碎。

他想冲出去质问她凭什么,对她嘶吼咆哮,用恶劣尖刻的攻击回馈她,告诉她我也不过是睡睡你,白送过来的我为什么不要,你比替身还不如。他向来知道怎么伤人。

但他迈不动脚步,那些言语如刀似剑,胸腔之间骤然崩塌了一块,被铺盖而来的难堪和丰盈的痛楚溢满。他一手撑在墙上,脊背始终无法直起来。

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遮掉他的眼睛,她在他身上喘息颤栗时眼里看的是谁,她受伤时神志不清想要抓的是谁的手,她论文最后的L是谁。

她总会在到顶点之后俯身,眷恋地亲他的下颌,隔着眼里湿濛的雾气深深看过来,微红的眼尾让他想到粉色雪山玫瑰。

她在他面前闭嘴做哑巴,所以永远不会叫错人。

梁聿之讨厌一些人,但没有真的恨过谁,这一刻,他真的恨唐西澄,想压着她撕咬,叫她收回那些话。他活了二十七年,没有谁这么欺负过他。

然而直到外面再次传来她的声音,他仍然没有走出那道门。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怯懦。

在别人的故事里作为背景板的怯懦。

这从来都是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两个字。

客厅里。

沉默许久,梁泊青终于找着了声音,下意识往前,“西西……”

西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对不起,没有长成你期待的样子,我就是睚眦必报,阴暗恶心,我只在乎我自己。我知道你宽容善良,光风霁月,但我不是。我喜欢我这个样子。”

“西西,是我做得不好,”梁泊青眼神微痛地看着她,尽量清楚地组织语言,“是我没有意识到你的想法,或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当……”

不出所料,他开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像个极其罕见的责任心过度的家长,永远先反省自己。

“梁老师,我21岁了。”西澄无比平静,“我不再需要监护人。我很感激过去的十年有你,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你想报我外公的恩情,已经早就够了,你有你的事业,有女朋友,以后会结婚,生小孩,你管不了我一辈子,你去过你的生活吧,不必再担心我,以后我就自己过了。”

她眼睛微微泛红,但自始至终没有眼泪。

“我会过得很好的。”

第40章 ◎明天是个好天气◎

梁泊青看着西澄决绝地离去, 他没有挽留,没有追过去,只是立在原地许久。混乱起伏的心绪令他忽视了卧室内的细微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与周遭的一切一同陷入长久的静默。

整个空间里平静得像她没来过。

后来是程黎的电话打过去, 梁泊青接听完, 起身出门。

等到中午带了饭菜回家,去叫卧室里宿醉的人, 才发现他已经离开。

西澄回北京的第三天, 姜瑶来找她。

收到信息出门,在小区门口的零售小店外看到人, 姜瑶的卷发扎了丸子头,穿烟粉色的短袖t和热裤, 一如既往地弥漫令人愉悦的可爱和活力,只是她今天的表情并不多开心, 但在听到西澄开口说话时, 她秒速变脸, 展露出真诚的巨大的欢喜, 眼睛晶亮地揪着西澄的袖子, 反复确认,得到回应后开心得伸手拥抱:“你叫我的名字好好听哦, 虽然你用手语的时候也超级美, 但我好喜欢听你说话。”

相处到现在,西澄依然常常招架不住这种盛大直白的热情。尤其是此刻, 这种热情令她愧疚。在西澄认识的人中, 姜瑶最赤忱简单, 像明亮灼热的小太阳, 连吐槽别人时说的最狠的话也不过是“我希望托尼手抖剃光那个谎话精的头发”。

和她是完全相反的另一类人。

西澄无法对着这样的人肆无忌惮展现自己的阴暗面。

姜瑶关切地询问她和梁聿之分开的原因,“我想找他,但都见不到他人,昨天去他公司,前台说他去广州了。你们在上海发生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忍不住去搜了一些,知道一点你家里的事,是不是我哥没有站在你这边?”

西澄摇头:“不是。”

停顿一下,告诉姜瑶:“其实我们从来都不是恋爱的关系。”

这句话到姜瑶耳里,成了另外的意思,更加佐证了她的归因方向,她丧气地想:我就知道。

很难得的,姜瑶沉默了一会,最后说:“我买好机票了,很快要去英国了,要早点过去找房子,周日我想请大家吃饭,如果我哥回来了,我会叫他来,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吗?就当帮我践行。”

她并没有立即要答案。

“西西,你慢慢想,我会把定位发给你。”

姜瑶回去之后,很快订好了吃饭的地方,通知了所有想请的朋友,然而到了周日那天,她最想见到的两个人都没有出现。

那天晚上,姜瑶收到同城速递。

一打开盒子就记起来了,有一次她们逛街,她看中了两样,胸针和手链,都不算便宜,她其实都好喜欢,以前读书时她过得很奢侈浪费,自己出来找工作之后有所收敛,甚至大言不惭对家里讲以后生活费自己负担,虽然后来也没负担多久,但消费习惯上的改变还是保持下来了,那天她克制住,只拿了胸针,后来颇遗憾和西澄讲又觉得手链更好看,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没想到西澄会记得,送她的就是那款珍珠母贝手链。

是离别礼物。

第二天下午姜瑶去找乔逸,她知道梁聿之已经很久不回顺义住处,她甚至去了霞公府那间空置的屋子,但他也没在,最后是乔逸带她去到酒店。

看到梁聿之的第一眼,姜瑶就发现他瘦了不少,也有些憔悴,原本想好了骂他的话,这下又咽了回去。她一向是个心软口软的人,很难真对谁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