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临还是目光一闪：“怎么写？”
少主看了他一眼，用手指头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写下林玉裴三个字。
沈临低头念出来：“林玉裴。”
他的目光看起来实在太过清明，好像根本没喝过酒似的，让少主稍稍起了一点疑心，但下一刻，就听见楚秀心在背后淡淡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劝他投降时，我就已经醒了。”沈临朝她伸手，“来。”
楚秀心装出一副犹犹豫豫，甚至有点怕他的样子，但很快被他拉了过去，又重新坐在他腿上。
“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他摸着楚秀心的脸，笑道，“知道你没事不会来找我，可你来了，我只剩下满心欢喜，其他全忘了。”
少主被他脸上的柔情蜜意，弄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走吧。”沈临突然看他一眼，对他可就没什么客气了，“回头我会叫人给你换个房间，你要什么，跟狱卒说，限你十天内，把解药做出来，能不能办到？”
“……能。”少主答应了一声。
沈临挥挥手，随意打发他走，临走之前，少主忍不住看了楚秀心一眼，。
“沈临既然中途就已经醒了，又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必定会怀疑她的身份，换了别人，一定活不了。”他忍不住心想，“但她……不好说。”
堂堂笑面修罗，居然会对一个女人迷恋到这种地步，他也是开了眼界了。
“倘若每个种子，都有她这样的本事，我何愁大事不成？”少主在心里喟叹一声，走出了刑讯室。
门口的狱卒押着他，穿过走廊，往监狱方向走。
少主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当双面间谍的事，突然听见虚弱一声：“少主……”
他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不知不觉他已站在自己牢门口，对门的犯人平时要么不在，要么就是重伤趴着，今天难得醒着，握着铁栏杆看着他，楞楞半晌：“少主，你怎么在这里？”
少主心中大急：“你喊谁少主呢？我不认识你！”
自打确认刺客身份，审讯小贩的就不止沈临一个，人人都想撬开他的口，不惜动用各种各样的酷刑。
几次三番下来，小贩早已面目全非，人也只剩下一口气，见到少主，整个人如回光返照般，恨不得撕开栏杆扑到他身上，嘴里不停道：“少主，少主，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做到了，我用‘一梦黄粱’刺杀了个官府里的大人物……我是有用的，一梦黄粱也是有用的！”
少主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一梦黄粱的确是他造出来的一种毒药，刚造出来的时候没名字，甚至一度被评价为废品，因为量少了，没作用，量多了，容易被人发现。
……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少主觉得鸡肋，又有点不甘心，毕竟为了制造这个毒药，花了他很多时间跟精力，想了想，他做了一件事。
“种子名单呢？”他对手下说，“拿来我看看。”
不错！少主曾经看过种子名单，他还随手从里面选了一个，就是眼前这卖糖葫芦的小贩。
说实话，他很失望。
卖糖葫芦的小贩，真的就只会卖糖葫芦，问他有什么特殊手艺，他说他擅长在糖衣里兑水，没人吃得出来。
……这有什么用？随手翻了翻名单，发现类似的职业占了一大堆，少主彻底失去兴趣，他抬抬手，下人将装满毒药的盒子放在小贩身前。
“里面是新制出来的一种毒药，暂时没有名字。”少主把一梦黄粱的作用简单跟小贩说了下，然后道：“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小贩跪在地上：“请讲！”
“有人跟我说，作为一种毒药，它不合格，你们这批种子作为探子，也不合格。”少主话锋一转，“但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无用的毒药，也没有无用的人，你愿意证明这点吗？”
小贩咚咚磕头，眼中满是为祖国尽忠的热忱：“我愿意！”
少主只是废物利用，并没指望他真能做出一番成就。
但去年的这个时候，小贩寄回来一封信，信里头写了自己这段日子来的成果：“此药还有一个作用，取一勺的分量，可让人昏迷不醒，若无解药，则再也醒不过来……”
没人知道他这段时间做了多少试验，害了多少人，才得出这个结论。
但有了这封信，这种毒药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叫一梦黄粱。
至此少主终于回过神来，他也许，可能，大概，真的行刺皇帝的真凶……
……开玩笑，他可是要当双面间谍的人，身上怎么能有这种污点！都是这蠢货不好，没人叫他行刺皇帝，都是他自作主张！不行，得想想办法……
“你想对我有用？”少主笑着走他身旁经过，在他充满希望的目光中，轻飘飘说了一句，“你活着，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小贩一楞。
狱卒将门锁打开，少主刚刚钻进去，就听见身后碰的一声，他一转头，看见小贩顺着墙面缓缓滑落，额头在墙上留下一个巨大血点，像一只红色的眼睛，远远看着他，血泪笔直流下。
狱卒上去探了探他的脉搏，摇摇头，回头道：“去报给沈大人，说嫌犯已经自尽了。”
刑讯室内。
少主一走，楚秀心就从沈临腿上下来了。
“去哪呢？”沈临一把将她拉回来，“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你跟我说说话嘛。”
楚秀心吸了一口气，忍不住用袖子遮住鼻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沈临：“嗯？”
她忍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了，问：“……你不觉得这里味道有点难闻吗？”
沈临面色一变，急忙抬起自己胳膊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的战术后仰。
一连好几天待在黑牢里，除了审讯嫌犯，就是审讯嫌犯，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洗过了，好在现在天气凉快，要不然他已经馊了……
再加上审讯室本来味道就不好闻，加在一起，对楚秀心而言，那真是双倍的冲击……
四目相对，沈临的脸慢慢红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小了：“……今天不是时候，我们下次再说吧。”
楚秀心挑了一下眉，她深觉今天是个好机会，于是干脆不走了，仍旧坐在他腿上，双手往他脖子上一搭：“下次是什么时候？”
“……明天？”沈临看着她的眼睛，一点点让步，“今天？晚上？”
“好，晚上。”楚秀心替他拿了主意，又问，“可你来了，我不一定见你，因为我现在还在生气。”
沈临看着她，他又不是傻，怎么看不出来，她在给他一次机会。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搂着她的腰，问，“你跟林玉裴是怎么认识的？他还那么信任你。”
“我不告诉你。”楚秀心笑。
她对他的好，她不会说，而她受的委屈，她也不会说。
“……但你最好早点发现。”楚秀心双手捧着他的脸，爱怜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是个沙漏，里面的沙子每一天都在漏……等漏完了，我或许也就不在乎你发现没发现了。”